第410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我已經沒有活路了,也沒什麽好怕的。”方閔柔淒然一笑,“我忽然想起,當年若是我不聽父母之命,也許現在正在某個侯門中做主母,可能也要麵臨妻妾之爭,也會有婆媳不睦,但至少不用擔心自己會被丈夫滅門。”
方閔柔抹去眼角又流出來的眼淚,內心的苦澀,簡直無法形容。
她費盡心機奪來的一切,又這麽輕易地就失去了,不僅失去了,還賠上了全家人的命。
可世上哪有後悔藥可以吃呢?
她顫顫巍巍地起來,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出去。
薇容問太後:“真的不幫幫她麽?我看皇後娘娘也怪可憐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今皇帝想找個口子發泄一下內心的憤懣,哀家不能攔著,否則他不在方閔柔這裏發出來,就會找別的途徑,豈不更糟?”
太後閉了閉眼,依然一臉冷漠。
她不想為了方閔柔這個無關緊要的人,和皇帝繼續爭執,不值當。
方閔柔走出了永安宮就直奔湖邊。
她不想死的毫無尊嚴,也不想備受折磨。
她當然知道慕容澤不會輕易殺掉她,他肯定要留著她慢慢折磨,知道他那口惡氣徹底消除。
但她不會給他那個機會的。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跳下了湖。
慕容澤看到方閔柔的時候,她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頭發上還掛了幾根水草,臉色慘白,像一張麵餅一般,再無往日動人的光彩。
他有些恍惚。
幾乎不記得初見方閔柔時,她是什麽樣子了。
他隻記得,很驚豔,很心動,仿佛心髒被人重重地敲擊了一下,怦怦然。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從未覺得真有人是會發光的。
方閔柔就是身披光暈走向他的。
那時候他就知道,這就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完美女人。
這樣的女人在他身邊站著,便能讓他也披上光環。
那時候的方閔柔是全京城的男人都想擁有的美人。
無論家世還是品貌,亦或是才情,都無可挑剔。
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
而彼時站在他身邊的另外一個女人,是玉千澄。
她被方閔柔的一身光芒比得渣都不剩,原本也很好看的臉,仿佛也麵目可憎。
其實麵目可憎的不是玉千澄的容貌,而是她身上那些無法洗去的,他和她,共同經曆的卑微時光。
她充滿戾氣,冰冷而尖銳,哪怕是笑著,也讓人感到不安和陰沉。
而方閔柔則不一樣,她笑的時候眉眼彎彎,唇角微揚,絕不會露出一點牙齒,完美的仿佛精心計算過一般。
她通身都是富貴教養出來的美好。
可再看看現在……
物是人非,他曾經愛到了心坎裏的女人,竟也如此暗淡了。
哪有什麽光芒,哪有什麽美好,她也成了麵目可憎的人。
而她現在死了。
他沒傷心,也沒有想象中的痛快。
他隻是覺得迷茫,空虛,和恍惚。
這些年……他到底經曆了什麽,又擁有過什麽?
皇位嗎?
似乎還依然擁有,但卻又像是徹底失去了。
太後的話,比他的還管用。
沈家又重新得勢了,門庭若市,聽說前幾日沈慕楠納了妾,還大擺筵席,慶賀了三天三夜,比人家娶正妻還要風光。
如果換了旁人,肯定要被一封奏折告了的,但是這一次卻異常平靜,大家都去討好巴結沈家,沒人會觸黴頭。
這天下到底是他的,還是沈家的?
他也無心去管,他隻要多想一想,就會覺得滿心的憤懣,無處發泄。
他必須要轉移注意力。
首先想到的就是方閔柔。
但是他沒想到,他還沒有真的對她怎樣,她就自我了斷了。
“陛下,這件事當如何處置?”新換到慕容凜身邊伺候的太監袁三思小心翼翼地問。
慕容澤好一會兒才收回思緒,淡淡道:“宮妃自戕,乃大不敬,但念及她與朕夫妻一場,就以貴妃儀製發喪吧。”
他不願意給方閔柔皇後的尊榮。
他依然不願意原諒她。
死後也絕不想與她合葬。
不是他薄情寡義,是方閔柔對他不忠不義在先。
至於方嗣承和方家其他人,他更不可能放過了。
都是他們的錯,才害得方閔柔和他離心離德。
他早就下令讓人天天把方家父子拉出來鞭笞一百,讓他們感受生不如死的滋味兒。
隻是便宜了方家那個老太太,早早地便病死了。
慕容澤腦子裏胡思亂想著這些事兒,沒有一刻得到寧靜,他覺得自己還得做點兒什麽,不然這顆心始終得不到平靜。
他想到了關在天牢的楊嚴書。
又想到還沒有查到蹤跡的慕容凜。
對了……他為什麽不用楊嚴書引出慕容凜呢?
慕容凜不是很愛玉千澄麽?
那他肯定不會不管楊嚴書的死活。
畢竟那是玉千澄最敬愛的大哥。
慕容澤的眼神終於亮了,就這麽辦!
他親自去見了楊嚴書。
看到楊嚴書在天牢裏也依然悠然自得,手裏捧著一本不知從何處拿來的書,正安靜地翻閱著,仿佛這裏不是牢房,而是他的書房。
“你好愜意啊。”慕容澤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嘲諷。
楊嚴書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頭看書。
“這些天有些忙,沒顧上你,實在是朕的過失。”慕容澤見他對自己不屑一顧,心裏惱得很,麵上去故意不發作。
楊嚴書頭也不抬,道:“你想做什麽就盡管放馬過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朕當然知道你不怕死,所以也沒打算殺你,但是你的命還挺有利用價值的。”
楊嚴書微微蹙眉,終於放下了書,看向慕容澤帶著可惡笑容的臉。
“身為一國之君,不思勤政愛民,放著那麽多國家大事不管,總想與我這樣的人為難,還真是可悲又可歎。”
楊嚴書微微搖頭,他可憐的是這個國家的百姓。
得了這麽樣一個皇帝,日子怕是好不了了。
慕容澤瞪了他一眼,然後又笑了兩聲:“你現在嘴硬,朕不與你一般見識。朕來是告訴你,朕要下旨,三日後在菜市口將你公開處斬。”
楊嚴書略沉吟了片刻,問:“你想引誰來?阿澄還是王爺?”
他口中的王爺,隻有一個,那就是慕容凜。
“你說呢?”慕容澤很開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