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讓我試試吧
翌日阿蠻聽見房中有聲響，開門進去便見公主眼下多出兩抹青黑。
“公主，您要多注意自己身子，昨夜分明見您睡下奴婢才離開的，怎麽一不留神又生熬夜？”阿蠻將銅盆放在一旁，見其中自己麵上頗為不悅，稍微收斂神色，透過水的帕子遞給唐葉琳，細心梳理烏發上的亂結，“將軍在營帳通宵議事，遣去送湯的人回來晚了，才未回稟的。”
趁她說，唐葉琳打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溢出淚來。
她知阿蠻以為她心係周淩夜才熬夜，索性不做解釋。
“可有說什麽時段回來？”
阿蠻說沒有，唐葉琳若有所思，想起昨天熬夜理出來的東西，理好妝發之後片刻不停趕去南巷醫館。
鍾賢見她又來，害怕她繼續糾纏之前的事，借口有事要忙跑進堂後。將林無憂推上來。
“可是拿去的醫書看完了？”林無憂沏茶推了過去，不過是隨口一問，並未真的指望。那書中的量他是清楚的，看完恐怕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隻是見唐葉琳點頭稱是，著實叫他驚詫一番。
“都看完了？”
“先生可隨意考察，藥經兩本，南華雜病兩冊其中兩雜記我認為於我無益，便隻是匆匆略過外，其餘皆可融會貫通。”唐葉琳說的極為認真。這本是她極為得意的一個小本事，看過的東西雖不能說過目不忘，但隻要給自己講上一遍，多多少少就能記下並能理解。當初便是憑借著一個談不上本事的本事，在一個月內看完所有參考書，跨考全國著名的考古專業。
若非如此，隻恐怕也不會到這個世界來。唐葉琳在心中感慨間，林無憂已經出了題目。
唐葉琳稍微思索一番，答得七七八八，但因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再者與之前看過的相結合，倒也贏得林無憂眼前一亮。
捋了捋胡子，林無憂想問，卻不好開口。
“關於如何做到日後再與先生講明，隻是如今我有一事想請教先生。您對酸梅果可有印象？”林無憂稀奇一聲，唐葉琳說的這果子他並不陌生，早年遊走江湖之時免不了要露宿荒野，有時幾天幾夜不曾遇見客棧酒家，實在餓極也曾摘過那果子充饑，隻是卻不敢多吃。
隻因那果子內中頗含毒藥，長期吃了那果子不僅不是好事，更會害命！
起先隻是身形消瘦，通身呈焦糊顏色，而後漸漸心智遭創，力氣全失陷入昏迷，最後便會如同果子一般腐化。一條命便也這樣不清不白地沒了。
“莫不是這果子與你有故事？”
唐葉琳將昨日見到老漢與其他流民一事紛紛告知，林無憂瞬間驚起：“聽鍾賢說皇上派將軍賑濟災民，本以為他瞎扯，可不想聖上竟真這般……派了將軍處理這事！”林無憂說起皇上麵微露不屑，又立馬正色冷靜分析道，“這是一份兩難的差事。做得好，百姓流民感恩戴德皇上難保不會忌諱；做不好，皇上更有借口刁難將軍。更不說還有虎視眈眈滿朝文武！如今還出這樣的岔子，幸得你提前發現！”
鍾賢快步出來，方才趴在門後已大致了解事態，三兩下收拾好藥箱就預備出去。
“你幹什麽去？”鍾老頭也不回，火急火燎道，“這還問？難道等著那小子送上門找死？”
林無憂與唐葉琳對視一眼，歎了口氣上前急忙將人攔下。
“那流民在路上吃了果子，如今病根帶到京城。天意如此，你急也不是辦法。還不如從長計議。流民翻湧入京，還不知有多少人口，你這麽一個個救，隻恐不等你施救，人便已經等死了！”
鍾賢被勸下，思索半晌也覺甚是。兩人安慰了唐葉琳，便回頭進屋商量鑽研辦法。唐葉琳內心雖急，但也無更好路徑，隻希望兩老能找出更好的法子，保流民一條生路。
唐葉琳目光觸及藥鋪之中的藥框，像是想起什麽，讓馬車去了昨日途徑的一處小巷。
小巷如昨日一般沒什麽大的變化，之上多出兩個菜籃，依舊是一片狼藉。唐葉琳彎腰觀察許久，她昨日明明似乎看見什麽。
“公主，先回去吧，快晌午了。”
唐葉琳點頭，未曾注意在轉身之際，籃筐之間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眨了眨。
“快來人救命啊！”
唐葉琳身子比腦袋先動，從簾中探出頭。阿蠻微愣：“夫人稍等，奴婢先去瞧瞧。”
過了許久也不見阿蠻回來，唐葉琳心中著急，也走過去。
出事的是昨夜與周淩夜來過的正在施工那處，瘦高瘦高的人圍成一團，阿蠻穿著最顯眼，站在最外頭，踮腳也瞧不見裏麵的狀況。
餘光見唐葉琳過去，阿蠻走到身邊壓低聲音解釋：“公主，聽說有人從梁子上摔落，該是犯昏失足所致。”
唐葉琳從縫隙當中一瞥，隻見到頭頂花發，心中一震。
她內心忐忑，手也跟著慌起來，正準備上前，卻被一隻手摁住肩膀。唐葉琳微微回頭看清那蒼白修長的手，便知是誰。
帶著顫音道：“是昨日的老漢……”
周淩夜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令人心安的力量：“無礙，我去解決。”
唐葉琳看著他寬闊的背影，身著朝服錦靴。步履堅定穩健，在他麵前，仿佛天塌下來的事情都不叫難。她手覆上心口，那裏似乎的確逐漸安定下來。
麵帶戚色的人們自動讓開一個位置，見到周淩夜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
“將軍，求您救黃老頭吧，他快不行了！”
黃老頭摔下來時，手中的石頭砸到頭上，破了個洞。摁住傷口的人麵上煞白，雙眸因為驚恐瞪大，麻木地呢喃著什麽，不住用力，死死按住黃老的傷口。焦色的皮子因為用力泛了白。
方才一鬆手，黃老頭的血就彪了出來，噴濺到他臉上，還是熱的……
周淩夜皺著眉，吩咐人去找大夫。讓人將他拉開，摁住黃老的傷口。
唐葉琳看見那小夥子已經瀕臨崩潰，赤紅帶暗的血在他煞白的臉上格外赫人。
唐葉琳唇齒稍抖，記憶走馬燈一般從腦中穿過，她回想起許多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她還有一件事情沒說，其實她並不是天賦異稟，她之前便讀過那些醫書，她跨讀考古之前——學的是醫。
周淩夜似乎察覺到什麽，半跪在地上穿過人群定定看向唐葉琳，黑眸中純粹而又複雜，他想要安慰她，隻是卻不能。他突然想有一個分身能將她護在懷中。周圍的車馬喧鬧聲、步履聲、甚至籃筐落地的聲音似乎一下都沒了。
風揚起她腰間的長發，她唇動了動：讓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