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成林大盜
唐葉琳佯裝沒聽到,徑直走向床邊。
悶臉將包袱放下,翻開一本小人書。
書上講的是人與妖怪的故事。妖怪勾引人的那一章。
綺麗微黃的半頁插畫,妖怪張牙舞爪朝人類撲去。
衣裳半解,發絲淩亂。
唐葉琳凝神屏住呼吸,頁麵翻到一半,一股強烈的氣息襲來。
書不見蹤影。
“還給我!”
唐葉琳伸手去拿,兩人距離太近,被迫重新摔坐在床上。
“買了什麽東西。”
緩慢威脅的話語,周淩夜長眸眯著,危險的光芒四溢。
往前上了一步,皂靴抵著床下木質空箱,發出“咚”的一聲。
周淩夜腿置於她雙腿之間,另外一條靠在她右腿外麵,一時間,氣氛曖昧。
唐葉琳吞吐著說不出來話,看向一邊,默默後退。
被扼住下巴,強製扭過頭。
“嗯?”
周淩夜語調拉長,上揚。
像是貓尾巴一樣在心底掃過,唐葉琳知道,他生氣了。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大致能摸清他細微的情緒變化。
“就……一些吃的,還有新買的話本子。”
“沒了?”
“沒了。”
唐葉琳莫名其妙,隻感覺自己話出口,他更加生氣。
書頁摩擦發出聲音,唐葉琳見他要看,彈起來將書奪走,捂在胸口。
“你要看自己買去,拿我的做什麽?”
周淩夜睨她一眼,扔了書,撥開她臉頰邊上散開的發髻。
“你——啊!”
唐葉琳被臉皮帶著往右邊斜過去,連連叫疼。
待周淩夜鬆手,臉頰上胭脂紅散開,依稀可見兩個發白的指印。
兩汪水眸盈滿怒火,敢怒不敢言。
“腦子不好使,就不要多出去晃悠。”
周淩夜深深看她一眼,仿佛她若有一點反抗的勢頭,便會用淫威壓下去。
揉著發痛的臉頰,唐葉琳心底暗罵一聲,甩下一句知道了。
背過身直接躬著身子蜷縮在床上,像一隻蝦米。
周淩夜抿抿唇,撿起一旁的話本子,放在枕邊。
“喜歡什麽,告訴我,我買與你就是。外麵有危險。”
危險?
那麽多人在街上晃悠過來,晃悠過去就不危險了?
唐葉琳撐坐起來猛地回身,見他依舊站在床前,氣焰瞬間消散。
軟軟道一句知道了,瞬間縮回被窩裏。
不與周淩夜多說一句話。
過了半晌,似乎聽見一聲輕歎,緊接著是腳步漸遠的聲音。
直到房門闔上,唐葉琳才重新坐起來。
若有所思看著自己的繡花鞋。
邊緣沾著不少塵土,染到床弦搭著的被褥上,小小的一塊汙漬格外顯眼。
今日看話本子,無意間踩入一堆煤炭灰中。
本以為惡意報複至少會讓周淩夜不舒坦,隻是他好像並未在意。
唐葉琳撇撇嘴,隨手拿起枕邊的話本子,隨手翻開的一頁,卻瞬間變了個大紅臉。
這到底是春宮圖,還是話本子?
這一頁不堪入目,藏在眾多不起眼的頁麵之中。
恰巧在她看過的那處後麵。
那豈不是有可能被周淩夜看到?
唐葉琳恨不得挖出一個地洞將自己藏進去,捂著被褥懊惱好久,鼻間卻都是他的味道。
“淩公子,您可算來了,我家老爺和小姐等著您呢!”
周淩夜點頭示意,冷靜自持中帶著不可僭越的疏離,宛若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橫亙在他與外人之間。
帶路人略顯尷尬,親熱的情緒散了不少,步子卻加快了。
李忠義每次見這位淩夜小友時,都有一種緊張感。
就像是老鼠見了貓。
這種感覺在周淩夜步步逼近時更甚。
按理說,官至中三品,被阿諛奉承或者害怕的從來都是自己,最不該有這樣的情緒才對。
“爹,您在想什麽呢!淩公子來了!”
李思淼嬌嗔中帶著羞怯,半個身子藏在他身後,
卻有隱隱朝那年輕人靠過去的趨勢,他當然明白自己女兒是什麽意思。
仔仔細細將那人掃視一遍,李忠義心中輕鬆與焦慮交織。
一方麵以為,他不過是自己女兒引來的,並非主動上門。
另一方麵,即便麵容不同,他沉默站著時,像極了那位曾經揮斥方遒的大人物。
足以叫李忠義聞風喪膽、雙股顫顫的大人物。
“哈哈哈,淩小友,叨擾了,今日請你來,是為那成林大盜。”
成林是諸州的一個小鄉鎮,卻是最重要的一個小鄉鎮,別人不知道,但李忠義不能不知道。
成林培養著千百名死士,整座鎮子戒備極其森嚴,一隻蚊子都難逃眼線。
這大盜能在那樣的地方行盜,必定是有些本事。
隻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來了諸州,以為能夠放鬆一些。
卻未想到,正是這難得的鬆懈,讓他落網。
周淩夜布下的天羅地網。
李忠義邀請周淩夜坐下,李思淼站在李忠義身後,眼神不時朝周淩夜瞟去,又迅速離開。
“淩小友如何知道,那盜賊竟與城西賣布的女子有關?”
“根據大人所給的盜賊行徑圖,不難得出。”
周淩夜似乎並不想多說,三言兩語便解釋清楚。
李忠義卻驚愕不行。
他們又何嚐不知要研究那盜賊的行徑?至少州府幕僚數十,未有一人看透其中的玄機。
李忠義呷一口茶,掩住眸中的驚詫。
“淩小友,老夫還有兩件事相托。”
李忠義“老夫”兩字一出口,周淩夜看他一眼,漆黑的眸子沒有情緒。
李忠義端著茶托的指尖微微用力。
“大人請講。”
茶托放在桌上,發出顫音。
“第一件事,便是請小友對這件事情保密。”李忠義眉頭皺著,花白的眉毛蹙成一團,“還有一件嘛,那盜賊想見小友一見。”
淩厲的視線朝周淩夜看去,卻像尖銳的矛杵在最堅硬的盾上,軟落下去。
諸州城的牢房設置在城西南,臨近街市。
是一排低矮的石房,南麵為女牢,北麵為男牢。
中央以獄卒房隔開。
空蕩蕩的庭院當中飄蕩著慘叫,透過層層石壁,宛若從地獄而來。
難怪即便為街市,亦鮮少有人靠近。
周淩夜回廊中走過,看向遠處的馬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