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眉清目秀的小廝
小藥徒好不容易將一大疊賬薄抱來，遞上去時見少夫人正皺眉沉思。
順著視線看去，見是梯子口。
“對了！先生曾說要回家。”
唐葉琳抬頭看向小藥徒清秀的麵龐，疑惑出聲。
“拿鶴頂紅回去作甚？”
小藥徒麵上驟變，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手中賬簿子嘩啦全落在腳邊，唇微微抖動著，眼神迷茫。
“可知道先生家在何處？”
小藥徒渾身一個激靈，說聲請隨著來，便踉蹌跑出去。
那先生的家就在藥廬邊上的春日巷中，兩人到時，門戶大開。
“師父！師——”
小藥徒一步跨進去，闖入內院門，便立在原地不再動彈，身子僵直起來。
唐葉琳隨後趕到，見藥廬先生正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七竅流血，姿勢極其古怪，像是經曆莫大的痛苦。
呈鷹爪狀的枯指緊緊抓牢一暗紅瘦頸長瓶，顏色古怪的沫子恣意灑在一旁。
藥廬先生死的蹊蹺，據人所說，沒有半點征兆。隻有小藥徒回憶起這幾日藥廬先生一直行色匆匆，像藏有心事。
“你能知道是什麽事麽？”
唐葉琳伸手闔上藥廬先生的眸子，默念聲安息。
雖然他摻假藥，可也不至於死的這樣痛苦。
小藥徒耷拉著肩膀，身子一抽一抽。半晌啞著嗓子哭道。
“我隻知道先生經常去東巷口，至於做什麽——”小藥徒又哽咽起來，唐葉琳見問不出什麽，便讓小藥徒先回去，免得見多更傷心。
輕歌：“少夫人，我在房中發現這個。”
接過薄薄的幾張紙，唐葉琳驚愕。
是幾張買賣契約，幾乎囊括了藥廬先生所有的家產，難道他死的時候早有準備？
“少夫人，您看看這一張。”
藥廬先生賣家產所得的銀子，全入了這一個銀櫃戶頭。
唐葉琳驚訝出聲。
“東巷口賭坊？”
唐葉琳回到周府，馬不停蹄去了大夫人院中。
將事情一一報告，大夫人稱讚唐葉琳為人機靈，這事辦得極好。卻在聽到藥廬先生一事時，麵色大變。
手重重一拍。
“又是這個賭坊！”
唐葉琳疑惑。
“母親知道一些？”
“何氏賭錢賠光了身家，這事你可知曉？”
唐葉琳微愣，這事她是知道的，可若真是這樣，那這家賭坊就不算簡單。
頻頻出事，還都是周家人。
難免不叫人多想。
“母親可知道那賭坊背後底細？”
大夫人不動聲色多看唐葉琳一眼，搖頭。
“如今聖上命令禁賭，卻還有這樣大的賭坊，隻恐背景不小。”
唐葉琳鎖眉思考，或許要到那東巷口走一遭，才能搞清楚真相。
若是藥廬先生的死和東巷口賭坊有莫大關係，那麽假藥材一事可能是東巷口的人脅迫藥廬先生所為。
劉媽急匆匆走進來，遭大夫人一頓責怪。
“夫人，您快些隨著少夫人出去看看吧！外頭被人層層圍著，說是藥廬劉棟升畏罪服毒，咱們周家販賣假藥成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什麽！”
大夫人猛地站起，眼前一花，捂著心口直直倒下去。
唐葉琳眼疾手快，讓劉媽將大夫人扶進去躺著，自己則帶著年紅和輕歌前去府門。
“我們要說法！”
“對！你們周府販賣假藥材，如此奸商不得好死！”
“如今都吃死了人！你們還不出來給個交代嗎！”
人山人海圍在外頭，唐葉琳已出現，百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像頂著千斤往前走。
硬著頭皮道。
“方才聽這位大娘說，周家的藥材吃死了人？”
一語激起千層浪，眾人紛紛附和，大娘的回應被淹沒在浪潮中。
“對！宇文家的小廝就是吃了周家的藥材才死了！”
“宇文公子都親自出麵，難道還能有假？”
“聽說你們掌櫃的都畏罪服毒！”
唐葉琳一陣頭疼，聽他們越描越黑，心急往前兩步，卻被一把推開，踉蹌幾步險險被一隻大手扶住。
道一聲謝，抬頭見眾人都靜默，忌憚看向她，準確來說是她身後。
回頭一看，身後的小廝身量高大，麵容算得上清秀，一雙眸子懶懶半闔著，卻隱隱約約透露著一股冷感。
從周身氣質來看，像是武功高超之人，此刻微微抬頭看向眾人，就連最遠處的人都能察覺一股壓迫感。
從唐葉琳的角度看上去，正好看見線條流暢的下頜線，修長的脖頸，以及好看的喉結。
揮散亂七八糟的想法，腰間被攬著的地方有些發燙，唐葉琳微微拉開距離。
“我是周府的少夫人，各位大爺大嬸的擔憂我都懂得，隻是如今事情還未查出真相，還望各位不要亂造謠。明日我會親自登門拜訪宇文府。無論如何，我周府都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隻是若再讓我聽到有人空口亂砸石頭，我一定稟告官府，嚴懲不貸。如今天兒也晚了，各位還請回去吧。”
一番話擲地有聲，即表達寬慰，又展示態度。
眾人麵色不一，有的附和往回走，有的還想說，卻也被拉走。一時間場麵混亂不已。
“誒誒，站住！”
眾人紛紛停住腳步，看向唐葉琳。
她像是瞧見什麽，匆匆走到人群中間，將一個被撞得東倒西歪的小孩攬在懷中。
散了十之七八，唐葉琳舒出一口氣，彎腰拍拍小孩的背，輕聲道一句走吧，轉身垂著頭往回走。
沒幾步募地一頭撞在牆上。
捂著額頭，唐葉琳一愣。
“你怎麽還沒走？”
小廝冷冷看了唐葉琳一眼，莫名叫唐葉琳有些熟悉。
撓撓腦袋，又覺得不可能，也不願與人斤斤計較，索性帶著輕歌走開。
“小廝”回頭看向唐葉琳的身影，莫名想起方才小孩怯生生朝她道謝，她嘴邊溫柔的笑意，眼底都泛著柔。
明明方才還是一臉淩厲，半點不饒人。
她的模樣太多，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隻是一個人真的能有這麽大的變化？亦或是她所展現出來的一切都是假裝？
“小廝”冷眸中浮現一絲迷惑，很快消散得一絲不剩。
轉身幹練朝府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