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尼娜（32）
說著說著，多莉忽然笑了起來，“不過跟我的那些所謂的愛慕者相比，我不得不說一句，這位沃倫斯基伯爵先生，似乎是一位更加有耐心、更加有攻擊性、也更加合格的獵手。”
多莉說話的時候語帶調侃，隻是聽在安娜的耳朵裏，卻沒有那麽動聽。
“你把他比作獵手？”
他們都知道彼此說的是誰，也明白話裏暗指的又是什麽。所以許多話說的時候，並不需要問的那麽清楚。
但是安娜也不喜歡把自己比做獵物，所以方才說起話的時候聲音難免有些尖銳。
“當然，這位先生可不就是一位合格的獵手。而且他就是那種一旦確定目標，就要排除萬難，鍥而不舍，不擇手段也要達成目的人。”
說到這裏多莉故意頓了一下，仔細觀察了一下安娜臉上那遮都遮不住的光彩，然後才再次調侃著說：“看起來，至少今晚那位獵人比以往更接近他的獵物了。”
安娜的臉色已經開始變得有些難看了起來，她覺得多莉不但冒犯了她，而且還侮辱了沃倫斯基對她的那份真摯而熱烈的感情。
其實沃倫斯基這死纏爛打的追求方式，雖然安娜表麵上有些煩惱和無奈，但其實她的內心她知道。
她表麵再怎麽假做矜持端莊，卻也清楚自己內心裏是如何為那位先生的那些情話深深陶醉，又怎樣為那位先生的一舉一動牽腸掛肚。
即使她騙得過所有人，也不能欺騙自己的這顆心。何況她的異常，早就瞞不過別人。
所以她不允許有人這樣詆毀那位先生。
“多莉！”大概安娜也覺得自己的聲音太過尖刻，馬上平複了一下才繼續說，“我跟那位先生目前隻是朋友，請您千萬不要再這樣說。”
說話都開始用您了，說明安娜這是生氣了。
隻是看著她嘴硬的樣子，多莉隻是覺得好笑，“您那一雙多情的眼睛，還有這張容光煥發的臉，就連拉車的馬兒看了都知道你已經沉浸在愛河之中。
更何況是沃倫斯基那樣的情場老手，他早就知道機會已經到來。
不管你嘴上再怎麽不承認，他早已經在您的態度、眼神、以及麵對他時不自覺上翹的嘴角中，察覺到了出擊的機會。
作為一名合格的獵手，如果他不趁機把你這個獵物叼進嘴裏並且拆吃入腹，那才叫人奇怪呢。
別看這位先生麵對您的時候要死要活，仿佛隻要你一點頭就能決定他的生死一般。
不過這樣的人，我早就看清楚了他們的本質。
一旦這位先生的目標達成之後，恐怕他心裏的欲望隻靠您這一個獵物是無法得到滿足的，那時候他絕對會想要的更多。”
“不！”安娜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白，“他的欲望能不能滿足，跟我又有什麽關係？我們隻不過是才認識了幾個月的朋友而已。”
相較於明顯變得煩躁的安娜，多莉卻在一旁悠閑自得。
她聽了安娜這賭氣般的話，隻是悠悠的說了一句，“希望您能說到做到。”
安娜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她當然是氣憤於多莉竟然如此詆毀心上人沃倫斯基，當然也更加生自己的氣。
安娜覺得她的行為一直都符合自己的身份，且從來都沒有給過沃倫斯基什麽明確的暗示。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那顆心早就已經淪陷。
這叫她反駁多莉的時候，都不能那麽的理直氣壯。
多莉看著安娜因為心情不好，甚至開始一個勁兒的揪大衣袖子上那昂貴的皮毛。
對於這樣的安娜，她心裏忽然就有些想笑。
不過忽然靈光一閃，腦子裏想起沃倫斯基剛剛看到她時候的驚豔目光，心裏就冒出了一個想法。
“安娜。”
多莉先嚐試著叫了一聲，發現對麵的人隻是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回複。
但是知道她是在聽，便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繼續著自己的話。
“說實在的，來了彼得堡之後我才發現，原來咱們兩個真是同病相憐。
我們的婚姻都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不是那麽的幸福順遂。”
安娜依然低垂著頭，但是並沒有打斷多莉的話。
“我的婚姻就不用說了，你是知道奧布隆斯基那樣一個人，他背棄婚姻才是正常的，因為他那人就適合當一個快樂的單身漢。
那位先生實在擔負不起家庭的責任，所以我跟他也沒有什麽愛情不愛情，原諒不原諒的說法。
隻是為了幾個孩子，我不得不繼續做以為合格的奧布隆斯基太太，更不得不站出來為了那些盧布到處鑽營。”
“而你跟我相比，卡列寧先生無疑在責任感方麵，要比咱們的奧布隆斯基先生強的多。
你至少不會因為沒有錢，付不出那些商販和裁縫的賬單，叫孩子在家裏挨餓還沒有衣服穿。
但即使是這樣，我也不能昧著良心說，你的婚姻是幸福美滿的。
我之所以會這樣說，完全是因為我已經深刻的認識到，這位大名鼎鼎的卡列寧先生就是一名徹頭徹尾的政客。
在官場上他遊刃有餘，在政治上他有自己的主張和見地。
隻不過在家庭生活中，這位位高權重的先生大概還不如謝廖沙懂的多。
他大概壓根就不懂該如何跟家人相處。
他隻是用自認為恰當的態度，麵對妻子和孩子。
並且理所應當的認為你是一個愛他且忠貞的妻子，卻不懂如何付出自己的感情。
所以你不愛他，就像我不愛奧布隆斯基先生一樣，都是有理由且應該被理解的。”
“所以當一段真正的愛情到來，不管是我還是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和理由去管束你的內心。”
說到這裏，多莉抓住了安娜的雙手，並盡量讓自己和她保持四目相對。
然後又一臉真誠的跟她說：“但是我希望，你能夠有足夠的冷靜和理智。
其實這樣的話在莫斯科的時候，我也曾經對吉蒂說過，原因也同樣是這位沃倫斯基先生。
大概你也知道，當時吉蒂的身邊有兩個追求者。
一個就是我的妹夫康斯坦丁.德米特裏奇，上帝保佑現在他們兩個已經修成正果，這是一件令我慶幸的事情。
你知道的，其實當時她的另一個追求者就是這位沃倫斯基先生。
我們這些人如果在不知內情的情況下，同時麵對這兩個追求者，心裏難免更加偏向這位更加英俊瀟灑、風趣幽默而且又大有前途的年輕軍官。
但畢竟他是一位情場老手，不管偽裝的再怎麽好，我依然僥幸從他完美的外表下看出了那顆不安分的內心。
所以我在事情變得糟糕之前，及時勸阻了吉蒂，叫她不要草率的做出那個關乎她一生幸福的決定。
也幸虧吉蒂聽進了我的建議，才選擇了真正愛他並且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所以聽我說，安娜。
我相信沃倫斯基先生既然能在追求吉蒂幾個月，並且占盡優勢馬上就要成功的情況下，毫不猶豫的移情到忽然出現的你的身上。
那麽如果將來再出現一個更年輕貌美、更加有魅力、身份更加不凡的女子，誰又能保證他那顆容易陷入熱戀的真心，不會再次改變自己的目標呢？”
“不！沃倫斯基不是那樣的人。”
安娜努力卻明顯幹巴巴的為自己的心上人辯解，但是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多莉說的才是正確的。
“好了安娜，我們實在沒有必要為一個外人爭執。”多莉的聲音倒是相對的十分平靜，“如果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不如咱們打一個賭。”
這時安娜才終於肯直視多莉的眼睛。
雖然她心裏十分的忐忑和慌張，但也想聽一聽多莉到底想要做什麽。
“恐怕我大概短時間內找不到一個更加年輕，更加貌美，身份更加高貴的小姐來試驗這位先生。
不過我倒是願意用我自己，一個比你年老色衰，身份地位也不如你，同樣也是一個已婚並且做了母親的人，來試探他一回。
如果他在麵對我的有意引誘，能夠毫不動心，那麽我就是承認他對你是真心。
我也保證不會再試圖破壞你的愛情。”
“多莉！你怎麽生出了這樣的想法？”安娜一臉的不可置信，但是看到多莉這張越來越美豔的臉，心裏卻忍不住隱隱有些嫉妒。
是的，安娜已經有些動搖並且害怕了。
多莉雖然比她要大上幾歲，但是卻好像因為之前受到的磨難而被上帝格外偏愛。
她現在不但完全恢複了年輕時的美貌，不，應該說是已經變得更美。
如果年輕的多莉沒有足夠的美色，是不會叫斯季瓦那樣的神魂顛倒，甚至讓他下定決心求婚。
現在經過歲月的沉澱，多莉更加美豔的同時，身上還有一種獨特卻迷人的氣質。
尤其她不再愛斯季瓦並且走出家庭之後，就一點一點的開始綻放屬於她的魅力。
如果這樣的多莉故意引誘沃倫斯基，那位先生真的能絲毫不動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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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