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酒鬼與賭徒
黎昕到許心蘭家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
今天學校沒有課,許心蘭昨天下課的時候就回家住了一宿,早上她給許心蘭打電話的時候許心蘭就讓她到她家裏來找她。
七拐八拐的走了好大一圈兒,黎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她終於找到了。
許心蘭住在城東胡同裏,因著最近黎國富對黎昕態度的轉變,她出行也有司機送她了,隻不過小胡同裏七拐八拐的,車子進不來,停在了胡同外麵的小路上。
胡同裏的樓房都是筒子樓,最高的要8層,天氣炎熱,汗水將腮邊的碎發打濕,這裏沒有電梯,她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
許心蘭的家在6樓,因為筒子樓裏住戶很多,許心蘭怕她找不到,一直跟她打電話告訴她應該怎麽走。
“馬上了,你走到頭,我們家就在走廊盡頭。”
走廊上麵掛滿了別人家的被子或者是衣物,女人的內衣就那麽明晃晃的掛在了走廊上,掛得很低,黎昕走路的時候不得不貓著腰。
經過一家門前的時候,那家的門敞開著,男人女人的低喘聲傳來,黎昕紅著臉躲避,剛走兩步又聽到身後傳來的叫罵聲。
許心蘭家的大門緊閉,黎昕上前敲了好半天的門才聽到裏麵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來了來了,催催催,催他媽的命啊!”由遠及近的拖遝聲,黎昕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兒,門被打開,門內還有鐵欄杆。
男人身材精瘦,隻穿著寬鬆的短褲,上半身赤裸著露出曬得發紅的肌膚,臉色萎靡不振,胡子拉碴的樣子就像是無所事事的流民,事實上也正是那種人。
他上下打量著黎昕,黎昕緊張的抓住肩膀上皮包的帶子,有些拘謹的對那人點頭,“許叔叔好,我是來找許心蘭的。”
男人挑了挑眉毛,嘴巴裏說的不幹不淨,“這浪蹄子還有朋友?去吧去吧,人在裏麵,要不要我帶路啊?”下流的吹了個口哨,不耐煩的叫裏麵的許心蘭。
許心蘭聞聲立刻從裏麵跑了出來,“黎昕,跟我來,到我屋裏去。”
黎昕點頭,她被許叔叔的眼神盯得頭皮發緊,總覺得許叔叔看著人的樣子就像是一條毒蛇緊緊盯住自己的獵物。
說是臥室,許心蘭的臥室也隻有轉身的地方,一個小小的單人鐵架床,折疊的,旁邊隻有一個鐵鏽斑斑的小鐵凳,上麵放著一個大大的鐵杯,看過去的時候甚至能看到杯底的鐵鏽。
許心蘭不安的看了黎昕一眼,生怕她嫌棄她的家庭條件。
黎昕坐下來的時候,彈簧床發出難聽的吱嘎聲,身下傳來塌陷的感覺,黎昕放輕了力道,有點兒害怕床會被她壓塌。
“你別嫌棄,”許心蘭將水杯遞給她,“喝點兒水。”
黎昕接過水杯放在手心兒裏,“我來給你送衣服的,你試一下,要是不合身的話就跟我說,到時候我再讓人給你改。”她從口袋裏掏出那條黃色的裙子。
許心蘭的臉上露出笑容,“虧你還想著我,我昨天就跟你說了我也不想去,眼看著咱們快要畢業了,我想試試看能不能申請全額獎學金出國。”
“那也不急在這點兒時間,明天的是傅景琛爸爸的生日宴,我帶你去蹭點兒好吃的,平時你總說自己在做服務員的時候看過這種場合,今天也讓你體會一把。”黎昕笑嘻嘻的看著許心蘭。
隻不過……
“你胸口還疼不疼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她又這麽快的出院了,黎昕怕她的身體承受不了。
許心蘭點頭,微微斂眸掩蓋住眼底複雜的情緒,“不疼了,傅總給我用了這麽多好藥,我現在隻要是不做大幅度運動跟正常人也沒什麽兩樣了,”她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釋懷的表情,“多謝你了,有這種好事兒還想著我。”
傅老爺子的生日宴,邀請函一定是有價無市,黎昕還把這麽珍貴的東西給她,可見是拿她當成真正的朋友了。
“就是帶你去玩玩兒你別有心理負擔,”黎昕連連擺手,“我明天讓司機來你們家樓下接你,到時候先到我們家,吃完午飯下午傅景琛會讓司機接咱們去。”
許心蘭更加詫異。
傅景琛是什麽人,怎麽可能重視他們這些往來的賓客,原因也隻有這麽一個……
“傅總對你可真好,”許心蘭有些疑惑的偏了偏頭,“你們之前是不是早就認識了?他對你可真照顧。”
“照顧嗎?”黎昕有些奇怪。
“是啊,他應該很喜歡你吧,你說是不是上次你……”許心蘭咬了咬嘴唇,她想到了之前做誌願者黎昕消失的那天夜裏,還有前一陣野營時候黎昕腳踝上的男士衣角。
“什麽上次?”黎昕歪了歪頭。
許心蘭搖頭,“沒什麽。”她勉強的笑笑,這麽問,說不準黎昕會不高興,畢竟她沒有跟自己說,萬一真的是跟傅景琛度過了那兩個夜晚呢?又或者那時候發生了不太好的事兒呢?
坐了一會兒,外麵就傳來了許叔叔鬼吼鬼叫的聲音,黎昕有些擔憂,“你爸爸沒事兒吧?你這兩天有沒有受欺負?”
許心蘭的父親是個標準的酒鬼加賭徒,許心蘭的母親經常夜不歸宿,許心蘭就總被她父親罵成是浪蕩貨,每天喝多了除了打就是罵。
“還能怎麽樣?”許心蘭蔫蔫的,“我現在這個樣子他也不敢打,要是給我打壞了傅總可不能再付醫藥費了。”
“許心蘭你給老子滾出來!”許父又喝了不少酒,他的雙眼通紅,一腳就將臥室的木門踹開,上麵的木塊兒搖搖欲墜,黎昕嚇了一跳,許心蘭忙將黎昕擋在身後,順便將黎昕送來的裙子裝到袋子裏扔到床底下。
“你現在的傷不是有人能管嗎?你管那人要點兒錢,三萬塊有沒有?要不然讓他把剩下的醫藥費折現,老子現在有點兒事兒急用錢!”許父扯著嗓門喊了過來。
他的身上帶著濃重的酒味,赤裸的身上汗漬和酒液混合在一起,許父還有嚴重的狐臭,那味道隨著他胳膊的抬起,緩慢的飄散在狹窄的臥室中,黎昕忍不住將身體貼到了牆上,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就像是凶途末路的歹徒,凶狠得讓人發抖。
許心蘭很淡定,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許父,“你管那人要什麽錢!他隻不過是好心看我交不起醫藥費,要是我管他要錢說不準剩下的藥也都用不了了,到時候我拖著殘廢的身體也給你賺不了錢了,說不定還要你來養我。”
她款款坐在彈簧床上,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甚至都不怕許父突然發難。
“你!”許父指著許心蘭的額頭。
“許叔叔有話好好說,許心蘭現在身體也不好,受不了刺激的。”黎昕攔在許心蘭身前,一副保護的姿態。
“你是她朋友啊?”許父醉眼蒙矓的打量著黎昕,“那你有沒有三萬塊?我現在急著用錢,你要是給我,我就滾出去了。”他打了個酒嗝,臭氣噴在黎昕的臉上,讓黎昕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在黎昕身側的許心蘭看到了,下意識的咬住嘴唇,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的白了。
“有還是沒有?”許父嗤笑。
看著黎昕為難的表情,他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原來也是個窮鬼啊!”他歎息一聲,緊接著不善的目光便落到了許心蘭的身上,“你這個賤人好幾天都沒出去打工了吧?錢呢?還有多少?”
見許心蘭不說話,他一把將她從床上扯下來,粗魯的將她推倒在地上,開始翻她的小包包。
許心蘭平時隻背書包,沒想到在床的角落裏還藏著一個嶄新的皮包,看上去很貴的樣子,許父駕輕熟路的翻了好幾下,從裏麵竟然找到了零散的五千塊錢還有一張銀行卡。
“你哪兒來的卡?裏麵有多少錢?還說沒錢,這不是有嗎?”許父貪婪的舔了舔嘴唇,將那一遝錢在手裏來回的撫摸,他早就盯上了這個小皮包,今天要不是這丫頭來了朋友,平常她都會將自己的房間鎖得死死的讓他無從翻找。
許心蘭從地上起來,迅速的撲到許父的身邊,“你給我,這卡裏哪還有什麽錢!這個是學校交學費的卡!那錢,那錢是我之前打工存下來的,還要交學校的補課費呢!”她的眼中閃過幾分慌亂,看了黎昕一眼,又去跟許父撕扯。
許父哪裏會在乎許心蘭,他抬手就要打許心蘭,一隻柔嫩的小手牢牢的握住了他的手腕,“不就是三萬塊錢嗎?我給,你等我一會兒,別打許心蘭。”清脆的聲音裏帶著堅定。
許心蘭蠕動著嘴唇,眼中帶著屈辱的淚水,黎昕在黎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哪能輕易拿出這麽多錢啊!
她閉了閉眼剛要阻止黎昕,就聽到黎昕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李司機麻煩你給我送三萬塊過來,等回家的時候你管爸爸要,就說我從你這兒拿的。”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黎昕掛了電話,攤開手,“許叔叔你稍等一會兒,我司機去提款機取錢,取了錢就馬上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