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無論如何,他們誰也不會想到會有今天這樣一個結果。而且,倘若在十多年前,在黃天崗通過那條虛掩的門縫兒愛上張怡然的時候,鼓足勇氣,向她表達了自己的愛情,她肯定會一口回絕。黃天崗會因此受到致命的打擊,或許還會對張怡然懷恨在心,念念不忘。那麽,當他們再次相會的時候,還會發生這一幕嗎?不會,當然不會。黃天崗選擇了暗戀,避免了彼此的傷害,為今天的這樣一個結局埋下了重要的伏筆。


  “黃天崗,我怎麽會是在憐憫你呢?”黃天崗潸然而下的淚水使張怡然唱不下去了,她抬手擦拭著他的臉,情真意切地說,“我要說的是,謝謝你對我的愛。你知道,愛對我來說實在是太珍貴了。我甚至覺得,我現在已經不值得你這樣對我,因為我早已經不是十多年前的那個張怡然了。我備受傷害,我的心裏充滿了對男人的恨,我想報複世上所有的男人,而你不過是第一個闖入者。”


  黃天崗聽到這裏,臉色頓凝重起來,驚異地看著張怡然,說:“你要幹什麽?你為什麽要報複?”


  張怡然摸了下黃天崗繃緊的臉,苦笑著說:“黃天崗,你改變了我,你使我相信世界上還有愛情的存在,我為什麽還會報複呢?黃天崗嗬,我現在真的已經愛上你了,如果我離不開你了怎麽辦?”


  “這隻是一個夢想,夢想嗬!”黃天崗緊緊地摟抱著張怡然,親吻著她的額頭說,“我實現了我的夢想,而你卻萌生了新的夢想。”


  張怡然抬起頭來,注視著黃天崗說:“我萌生了新的夢想?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事情已經發生了,這還叫夢想嗎?”


  黃天崗拍拍張怡然的肩膀說:“張怡然,你誤解了我的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你是不是想說我們不可能走到一起,我們的現在隻不過是一場遊戲,或者說,我們是在滿足彼此的缺憾?”張怡然沒好氣地拿掉黃天崗的手,心存不滿地說。


  黃天崗知道,不管怎麽樣,他是不準備與王美姿離婚的,而且,他覺得,像張怡然這樣的女人是不適合他的,他們之間有一道無形且不可逾越的鴻溝,不同的成長經曆給他們帶來了諸多理念上的差異,這種差異定會影響到他們之間的和諧。那麽,眼下發生的這一切應該如何解釋呢?他們是在滿足彼此的缺憾嗎?

  “不,絕對不是。”黃天崗搖著頭,言不由衷地說,“不是有位哲人說過嘛,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我們應該尊重和珍惜這種存在,而不應該求尋為什麽存在,你說是嗎?”


  張怡然歎口氣說:“不錯,黃天崗,沒想到嗬,你搖頭晃腦地還像個哲人呢。是的,我們應該尊重和珍惜這種存在。放心吧,你我之間的事,不會影響到第三人。”


  黃天崗抬頭看著張怡然說:“第三人?”


  張怡然點點頭。


  “你是說王美姿吧?”黃天崗想了會兒,才恍然大悟地說。


  “是嗬,王美姿永遠都是你的老婆,我嘛,就永遠做你的情人,當然,情人都是秘密的,這下你就放心了吧?”張怡然輕輕地撫摸著黃天崗緊繃的臉說。


  黃天崗聽罷,頓時有了如釋重負之感,如果不是怕張怡然引起誤解,他甚至還會忍俊不禁。現在,卸下了沉重的心理包袱,他終於感覺到了張怡然的可貴之處。但是,他知道,他不能笑,至少是在張怡然的麵前。


  “我說黃天崗,聽到我的話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嗬,你怎麽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張怡然用力扯了下黃天崗的耳朵,說,“你城府夠深的嗬!”


  黃天崗強迫自己笑了笑,然後若有所思地說:“是嗬,我應該高興才是,張怡然,我要說的是,你我現在的身份不同,你是個自由的人,而我卻不是。唉,你是個聰明的人,我的意思我想你是明白的。”


  麵對黃天崗的解釋,張怡然卻禁不住笑出聲來,與她的前夫相比,黃天崗無疑是個碩果僅存的好男人。現在,在某種程度上,她開始有些嫉妒王美姿了。那麽,她對當初的選擇感到後悔嗎?答案是否定的。她抬頭環視著裝飾華麗的房間以及裏麵的一切,對自己青春的付出感到幾絲滿意。她覺得,一個女人在不同的時期自然會有不同的追求,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當然,對她而言,或許叫需求更妥切一些。


  黃天崗抬起頭來,再次向臥室裏望去。他發現,張怡然的床上是淩亂不堪的,所有的物件都不在它們應該呆的地方,他意識到,張怡然顯然是在床上給他發來那個短信息的,在這之前,她肯定是輾轉反側,**難熬。於是,黃天崗衝臥室笑了笑,似乎有些不懷好意,然後就起身向裏走去,就像一名威武的戰士走向了戰場。張怡然心領神會,悄沒聲息地跟在他的身後,在黃天崗跨進臥室的一瞬間,她抬起雙手猛地一推,黃天崗毫無防備,順勢撲倒在床上。張怡然踉蹌兩步,重重地壓在了他的身上。


  “下來,上麵是你呆的地方嗎?”黃天崗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不停地扭動著身子說。


  張怡然沒有回答,隻是用力往下壓著,做了個策馬揚鞭的姿勢,高聲叫道:“駕!”


  8

  田風發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個叫了自己三十多年爸爸的女兒竟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他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名叫田甜。現在回想起來,當田甜降臨人世的時候,給田風發帶來的那種幸福的甜蜜似乎還縈繞心頭,餘味猶存,如果不是一次才意外地發現,或許他一輩子都會蒙在鼓裏,至死不明。


  現在,田甜就坐在英雄山下一家素雅的茶館單間裏,臨窗而望,等待著田風發的到來。事到如今,她已經別無它求,她隻是想再叫田風發一次爸爸,感謝他的養育之恩,並道一聲珍重,然後與母親宋金文一起離開這座以泉水而聞名的省城,去她大學畢業後工作的那個南方都市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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