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天之後的現在,黃天崗也找到了她,為的是同一件事情,那麽,她是不是應該像王美姿所說,試試他,看他是驚惶失措,坐懷不亂,還是心領神會,如魚得水?
剛才說過,黃天崗不喜歡喝洋酒,所以就不知道它的功力如何。他邊訴說邊喝酒,漸漸地就對洋酒放鬆了警惕,說到動情處,他還在酒精的作用下聲淚俱下,待他喝光了酒,滴幹了眼淚,說完了話的時候,他就不知道自己誰了。酒看來是個不錯的東西,它能一個痛苦的人忘記了痛苦,讓一個有備而來的人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盡管這是暫時的。當然,這要看坐在這個人身邊的是誰。那天晚上,坐在黃天崗對麵的是袁長泰,醉酒後的黃天崗反而更加痛苦不堪,尋死覓活的,好像世界的末日就要到了。然而今天,坐在他對麵的是美女張怡然,醉酒後的黃天崗卻忘記了痛苦以及為什麽痛苦,覺得眼前的這個美人甚是好看,他覺得好溫馨,真想就這麽一直醉下去,沒有醒來的時候。
張怡然顯然已經覺察到了黃天崗神色的變化,他由可憐兮兮及憤憤不平到了如癡如酒與溫情四溢的境界。這個時候,張怡然再次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條門縫兒以及門縫兒裏的那雙眼睛,它貪婪而癡情,它來自黃天崗。
實際上,黃天崗醉了,張怡然也醉了,或者說都是似醉非醉,以醉態來掩耳盜鈴,來挽留住由此產生的那份久違的溫情。
“黃天崗嗬,你是不是醉了?”張怡然望著目光呆滯卻雙眼癡迷的黃天崗,醉意朦朧地說,“我問問你,你還記得那條門縫兒嗎?”
門縫兒?黃天崗不但沒有忘記那條門縫兒,而此時正不由自主地陷到了那條門縫兒裏,盡管那是一條十幾年前的門縫兒,但是,仿佛此時此刻就在他的眼前開啟著,正等待著他爬過去。他覺得,門縫兒的裏麵當是風光無限的,那個秀色可餐的美人一定會在等著他。
“門縫兒?你是說十多年前的那條門縫嗎?”黃天崗這麽想著,抬眼看著張怡然,喃喃自語地說。
“對,黃天崗,就是那條門縫兒!你還記得嗎?那是個五一節的下午,天上下著小雨。”黃天崗的反問讓張怡然立時興奮起來,她像一個耐心的神經科專家在啟發一個失去記憶的病人,“黃天崗,我再問問你,你想不想再次見到那條門縫兒?”
黃天崗沒有說話,隻是將目光從張怡然的身上移下來,轉向了她臥室的房門。他看到,臥室的門大開著,裏麵的床,衣櫥,以及梳妝台盡現眼前,門裏麵的一覽無餘令黃天崗頓生幾分失望。張怡然衝黃天崗笑了笑,然後起身離開餐桌,進了臥室。黃天崗發現,張怡然剛才的笑是曖昧的,像向他昭示著什麽,他突然感一陣尿急,連忙跑進了廁所。黃天崗是手扶著牆壁方便完畢的,待他搖搖晃晃地走出廁所,張怡然還沒回到餐桌前。他舉目四望,目光落到客廳餐廳的各個角落,最後,他的目光在張怡然臥室的房門停下來。他發現,臥室的房門虛掩著,留著一個如同十多年前女生宿舍的門縫兒。
黃天崗依稀記得,十多年前,當他透過門縫兒窺視到張怡然的時候,身不由己地產生了某種生理反應,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動充斥著他的全身,若不是他自幼膽小如鼠,說不定就會不顧一切地衝進去,然後撲到她的身上。他最終克製住了自己,卻沒克製住自己的意念,從那以後,他便暗戀上了張怡然。他自知張怡然不會接受他的愛情,自卑感讓他將愛情深埋心底,但是,他卻管不住自己想看到張怡然的願望,他與王美姿迅速確定了戀愛關係,正是為自己能出現在張怡然的宿舍找個合適的理由。對此一無所知的王美姿挺知道配合黃天崗的,她與張怡然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從而為黃天崗提供了更多地看到張怡然的機會。張怡然對黃天崗的暗戀絕不會渾然不覺,但是,她佯裝不知,默默地感受著被暗戀的洋洋得意。所以,黃天崗暗戀張怡然對雙方來說是心照不宣的事情,這又是最好的一種結局。但是現在,張怡然想打破它,十多年過後,在她遭受了愛情婚姻上的重大挫折之後,她開始懷戀起那份珍貴的情感,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純潔的原始的情感。那個晚上,與黃天崗的不期而遇,使她的這種情感迅速加重,王美姿的對她的出言不遜,使她的這種情感有了借口,那就是,我這種人正合適,不妨試一試。
無論張怡然臥室房門的門縫兒與十多年前多麽相似,但是,它永遠不會成為那條曾使黃天崗心旌蕩漾的門縫兒,一晃十多年過去,鬥轉星移,物是人非,那種美好的感覺黃天崗再也找不到了。他暗戀過她,曾是自己心頭上的痛苦,也曾是自己心頭上的幸福,當這種痛苦與幸福在慢慢地消失的時候,上帝又給了他一次重溫舊夢的機會。剛才,黃天崗醉了,所以才顯露出那份癡情與溫情,現在,麵對張怡然有意虛掩的門縫兒,他卻似乎幡然醒悟了。他已經是有婦之夫,他是來找張怡然說情的,不是來幽會的,張怡然虛掩著的門縫兒裏無論有多麽大的誘惑力,他都不能輕舉妄動。因此,他沒有理會這條故意虛掩的門縫兒,重新坐到餐桌前,將張怡然剩在杯子的裏酒倒自己的杯子裏,然後舉起來,端詳了一會兒,最終一飲而盡。
那首《雨中情思》從門縫兒裏傳出來的時候,黃天崗剛剛喝下了最後一杯酒。他知道,這是張怡然唱的,十多年前,她趴在窗台上,看著淋漓的雨滴,把這首歌唱給她自己聽;十多年後,她躲在臥室裏,回憶著那個場景,把這首歌唱給黃天崗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