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紙上談兵 李琇蜜思絮縝密獻巧計
不一會,李琇蜜抿起了小嘴巴,李三娘一看便知道四妹有主意了。
通常,一般人在苦思冥想後得出什麽主意的時候,都是皺起的眉結一展,而四妹呢,她是不會去作這種“破相”表情的,她有主意的時候總是小嘴一抿,她這種抿是嘴角向左邊微微翹起,給人一種萌萌噠的感覺,這是四妹的一個典型的具專屬性的表情。如果她換一副“抿相”,那就具有不同含義了。譬如說,當她抿起整個嘴唇的時候,那表明她傷感了。
果然,李三娘期盼的主意從四妹的嘴裏蹦躂出來了:“嗯,讓我想想,讓我想想細節方麵嘛,我想離不開這麽三個問題:一是怎樣盡快創建一支屬於自己的義軍;二是如何能夠攻城掠地,建立根據地;最後是怎樣對大興城形成包圍態勢,又怎樣協助父親順利奪取京城。對吧,姐?”
“沒錯,就是這些,讓妳理一下就清楚多了。妳給好好合計合計,看看如何具體實施這些計劃。”
正說著,三個家丁端來了專門為她倆準備的晚餐,在亭子上安放了幾張食案,將一盤盤的菜肴擺放在食案上。
那香氣撲鼻、色澤誘人的飯菜,一下子提醒了她倆的胃,早就空空如也,再不進食就饑腸咕咕了。李秀寧對琇蜜說:“來,琇蜜,妳今天趕了半天路,姐還沒有讓妳休息一會,又扯上妳來商議大事,一定累壞了,肚子也餓了吧?我們先用餐吧,飯後再聊。”因為沒有外人在場,她們倆也就毫無顧忌地“蜂擁而上”了。
秀寧先挑了一塊鮮嫩的魚肉塞進妹妹的嘴裏:“這是妳小時候最愛吃的魚,沒有骨頭,放心吃。”
琇蜜感激地回道:“姐,其實這也是妳最喜歡的。”說著她也往三娘嘴裏夾了一塊魚肉。
用完餐之後,她倆都喝了一口鮮果汁,又用清水漱了一下口,不約而同地走到亭子圍欄,憑闌眺望,注視著湖麵上那些不停閃爍的星星,琇蜜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兄弟姐妹一塊在李氏莊園玩耍,姐妹們白天粘蜻蜓,網蝴蝶,比賽看誰捉的蟲兒最多最漂亮,兄弟們則玩打仗,一會兒在林子裏躲藏,一會兒在小山坡上追逐,一會兒又在湖裏潛水看誰憋氣的時間最久、遊的距離最長。天黑之後,他們又一塊兒捉螢火蟲,大夥兒都將捉到的蟲兒交給阿兄李建成,由他聚集起來,裝進一個薄紗袋裏,紮緊袋口,拴在一根竹竿端頭,創新性地製造了一個天然無汙染的“冷光源”“燈籠”,然後領著弟弟妹妹們走到平時夜裏他們都不敢接近的黑暗處,來一番“探秘”活動。
因為阿兄比他們都大了十來二十歲,自然就成了兄弟姐妹們的領班頭兒了。記得有一回,星光燦爛,阿兄發
起了一個遊戲,他要大家都來數天上的星星,看看誰最先數完,數得最快的有獎賞:回到大興城後請他或她去東市吃用凍奶做的冰激淩。結果,弟弟妹妹們便齊刷刷的開始仰著頭對著天,伸出小手一個一個慢慢地數起來了,唯有阿兄自己則低著頭在數
聰明的三姐和二兄發覺阿兄低頭看著湖麵,他們很快就領悟到了阿兄的竅門,同時意識到阿兄不過是拿他們來玩耍一番而已,把他們弄得脖子酸疼手臂發軟,而自己則輕鬆地數算那些倒影在湖麵上的星星,這樣數得快,還不會累著自己。李琇蜜那時候還小,沒有悟出其中道理,隻是覺得好玩,但卻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和記憶。
幾年過後,她才慢慢地對阿兄這個“捉弄人”的把戲之奧秘有了越來越深刻的理解,每當她想起這個不是遊戲的遊戲,她都深有感觸:做任何事情,若想多快好省,一定不要按照常規思路行走,而是要換一個角度來入手。
另一邊,李三娘迫不及待地想要重啟餐前討論的話題,她發覺四妹又在發呆,就拍拍她的肩膀問道:“四妹在發什麽楞呀?”
琇蜜沒有回頭,她依然凝視著那星光粼粼的湖麵,答非所問地說道:“姐,我覺得組建義軍一事,就地招兵買馬固然可以,但不太容易,主要是兵源不足,二來招新兵需要大筆錢糧,三是訓練新兵需要一些時日,最後就是這裏離京城比較近,大興守軍能夠隨時趕到,不太安全。我們應該換個地方,不能夠呆在鄠縣。”
“妳說的有道理,可我們能上哪兒去呢?”三姐以讚同的神情問道。
李琇蜜小嘴一抿:“我知道附近已經有一些由小股變民拉起來的義軍,如果利用父親的名義,將他們招募麾下,應該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拉起一支人數可觀又有戰鬥力的隊伍。”
李三娘豁然頓悟:“其實,我也有結盟盜匪,一同起事的想法,但還沒有考慮清楚怎樣與他們結盟,所以心裏一直沒有個底,因為這些幫派畢竟是強盜山賊啊。而且,我也還沒有想好怎麽樣可以說服他們入夥,之後又怎麽樣跟他們打交道,也沒有想到我們可以利用他們現有的山寨來作義軍的根據地這麽一個好主意。瞧,我讓妳來這相會還真沒錯,早就知道妳一定會想出好些點子來的。”
“他們其實大多是亦兵亦匪,打著除暴安良、殺富濟貧的旗號,不敢與朝廷作對,隻是打家劫舍而已。他們當中沒有雄才大略的領袖人物,缺乏遠大目標和政治綱領,因此也就沒有什麽濟世救民的概念,大多隻是為了找條活路,自保生存和發點國難財而已。這些所謂的義軍各自獨立、互不統屬,幫派頭領們中雖說也有些是有來頭的
,甚至曾經還是朝廷命官,但他們的能耐比姐妳差遠了去了。憑姐的鴻才大略,他們無人能比,我覺得我們不是與他們結盟,而應該是收編他們、統領他們,將他們這些變民軍改造為正規軍。”
“瞧,妳這才是真正的終南山上打燈籠———高明!沒想到四妹野心還真不小,姐服了妳。不過,妹怎麽對這些變民軍了如指掌啊?倒像是從匪窩裏混出來的那個叫什麽的,對了,壓寨夫人。”李三娘帶著少有的揶揄口吻開四妹的玩笑。
“姐,妳忘了?幾年前,我們倆都差點成了壓寨夫人,你是那個左壓寨夫人,我是右壓寨夫人。哈哈哈哈,那時候我可真是急死了,可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要笑死了。”
“哪能忘啊!要是我們那時候真的成了壓寨夫人,現在事情不就簡單了嗎?”李三娘繼續玩笑。
“姐,妳還別說,我現在還真害怕有朝一日變成一個壓寨夫人,因為段綸跟關中好些幫派的首領都有交情,而且交往過於頻密。對於幫派我不敢說是了如指掌,但其中內情知道一些,這都是段綸給我嘮叨的。他私下裏結識了不少變民軍的首領,有的還跟他稱朋道友稱兄道弟的,我害怕他與這些人來往會惹禍上身、影響仕途,勸說過他好幾回。但妳也知道段綸就那號人,他年少時就以俠氣聞名,性情豪放不拘小節,喜歡結交朋友,特別是對那些講義氣的道中人,不問出身來曆,意氣相投就行。再這麽下去,說不定那一天他也會變成幫派人物了,說難聽點就是山大王了。到那時,我不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壓寨夫人了嗎?”
“太好了,我的壓寨夫人妹妹!有這麽一層關係,我們還愁不能收編他們嗎?答應我,好好跟妹夫談談,說明利害關係,讓他明白當前的危急情勢和朝廷的陰險殘暴,爭取他幫助我們收編這些變民軍。對了,妹夫他具體認識那些幫派?”
“郿縣的邱師利和李仲文,還有武功的向善誌。我回去就讓段綸出麵說服他們來歸附三姐。”
“好,太好了!那這就有勞四妹了,也拜托妹夫了。”李三娘左手抓起妹妹的小手,又將右手握上去,並輕輕地捏了一把,好像是在暗示她一定要記住此事。
“三姐,我想啊,我們要在大興城周圍建立根據地,應該先從京城以西方向入手,包括渭河兩岸的西南和西北地區。一來是因為這個方向眼下朝廷無暇顧及;二來是這地兒變民軍比較多,如果我們能夠收編他們,會有較大的發展空間,而且在這個方向我們進可攻、退可守,大興守城官軍奈何不得;三來是我們要收編西南的邱師利和李仲文,還有西北的向善誌,應該都不會太困難,段綸與他們有些交情。”說到這,
李琇蜜停了下來,做出一副征詢李三娘意見的表情。
李三娘先點點頭表示讚同,再努努嘴示意四妹繼續說下去。
“再就是南麵和鄠縣這個東南方向。南麵我們可以先占領藍田縣,因為縣官中有好幾個都是過去段綸的手下,取之應該不難。現在看來,段綸與其說趕往晉陽協助父親,還不如占領藍田縣,日後與父親在大興城東南方向會師,這樣所起的作用可能會更加大一些。更何況藍田縣剛好處於大興城與陪都洛陽城之間的位置上,我們在這裏建立根據地就等於在西京和東都之間插進了一個楔子,待父親大軍來攻打西京時,我們在藍田還可以阻止洛陽城王世充的援軍,雖然眼下王世充正在與李密酣戰,難以分散兵力來救援大興城。”
“對啊,四妹。我們要想對京城形成包圍態勢,藍田縣是必奪之地,如果妹夫有把握拿下藍田,那肯定比逃往晉陽更加有意義且更加安全啊。四妹,妳又出了一條妙計。”三娘欣喜地讚歎。
她接著又問道:“那這東南麵的鄠縣呢?我們眼下就在此地招兵買馬,是不是應該先乘勢拿下它呢?”
“我剛才也想過,如果我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或許不是太難得手。鄠縣對於我們來說,是進可攻、退可逃的地方,因為背後就是終南山。但是,這對於大興城守軍來說也具有同等的意義,萬一他們守不住大興,最好的逃路就是從鄠縣進入終南山,而且鄠縣本來就是京都外圍重鎮,我覺得會是朝廷的必保之地,現在就想拿下,我感覺不太現實,即使拿下也未必守得住,很容易就得而複失,且在義軍初創力量尚小之時就直接與朝廷硬碰硬,我怕朝廷必派重兵剿之,在我們尚未有自己的根據地之前,我們的義軍恐怕難以生存。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在控製了西麵和南麵各縣鎮後,再合兵一處夾擊鄠縣而取之。”
要說李秀寧這雄韜偉略和果決膽識,大體上是因為她天生就具備父母遺傳的“雜交優勢”:父親李淵按血統是漢族人,卻帶有鮮卑族人的基因,而母親竇氏按血統是鮮卑人,卻帶有漢族人的基因。這還不算,或許打在娘胎裏,李秀寧就知道如何在父母的基因組中篩選出最優秀的那部分,盡而受之、盡而收之:樣貌身材天生麗質不說,更可貴的是,她既遺傳了父親深沉寬仁、大智若愚的性格,同時也承接了母親的聰穎聰慧、果敢果決的品質。她沉穩而不乏決斷、謹慎而不缺膽略、寬厚而不匱謀略、粗放而不少細膩、柔性而不貧霸氣!
讀者一定會說,如此完美,那還是人嗎?隻是傳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