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欠一更,明補)
螟蛉有子,蜾蠃不負;殺以為飼,以飼其子。
作為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兄弟,黃強遠沒有他名字那樣堅強,在被抓的當晚,麵對連夜的突擊審訊,黃強又急又怕,最後在審訊人員強勢的心裏攻擊下,黃強的心理防線終究還是崩潰了,這兩天他的經曆太惡心了,惡心到這兩天足以成為他這輩子都抹不去的陰影。
“林凡,我是馮遠成。”在這天早上,林凡突然接到馮遠成的電話,倒是讓林凡驚訝萬分。
馮遠成是西川省當之無愧的地下王者,這個商界天才白手起家,發展到現在可以說是手眼通天,其勢力從西南一直蔓延到東南沿海。其實馮遠成從一開始把自己定位成商人,但商場如戰場,如果身後沒有強力的支撐點,那麽經商是遲早會碰上大魚吃小魚的結果。
“馮叔,我昨晚上還在和王宇談起您,正想給你打個電話過來,誰曾想你倒是先我一步了。”林凡笑著說道,馮遠成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有些親切。
對馮遠成,林凡更多的是一種感動,他能急流勇退,在他剛過五十大壽之後,馮遠成將偌大一個遠成集團交給王宇,這份魄力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的,在林凡並不順暢的仕途中,馮遠成也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
林凡能坐上德市市委書記這個位置,馮遠成的關係網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當年省委對林凡擔任市委書記一職的支持力度並不是很大,但結果卻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後來林凡與王宇偶然談起,他才知道,馮遠成通過手段,替林凡爭取了兩位省委常委的支持,否則以當時的情況算來,林凡順利調過去的可能性很小。
“這次我給你打電話沒其他事,就是婷婷他們一直在香港那邊待著,你有空就幫我勸勸他們,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還是在西川省,婷婷她媽媽最近身體不大好,也一直念叨著讓他們回來看看。”馮遠成像是夢囈一樣,聲音很低沉地說道。
人老心也在老,當年他把遠成集團交到王宇手上的時候,他已經是天命之年,十年時間轉瞬就過去了,他已是耳順之年,從他的聲音中,林凡再難聽出當年叱吒風雲的商界天才該有的氣勢,代之以對家庭圓滿的渴望,他仿佛在以一種卑微的姿態乞求著親人能團結在他身邊。
“我之前和王宇商量過了,雖說遠成集團總部還在香港,但去年國家政策開始大幅調整,他和婷婷準備回國發展,雖說有些困難,但還是會試試,到時我也會幫襯著,問題應該不會太大。”對馮遠成的想法,林凡很能理解,自己遠在天華市的父母不也經常讓自己常回家看看嗎?天下父母一般心,“馮叔,之前的事,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真是多虧了你,否則那事還真有點麻煩。”
“林凡,你的事我都聽說過了,你呀,人沒變,就是這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你這兵行險招是沒那麽容易走通的。”馮遠成笑了笑,在他心裏,林凡與王宇都是他的看重的後輩,他自然會很關心。
“遠的不說,從金三角到德市這一條毒品線形成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十多年前,白岩宏任德市市委書記開始,這條線就已經存在,曆屆的市委書記他們不是不知道,但是沒人去碰,他們心中清楚,這是一條禁線,誰碰誰死,我猜,恐怕你之前並不知道這些東西,這次算是歪打正著,也幸虧軍區方麵有人把這事給壓了下來,否則事情一旦鬧大,最先問責的肯定是你。”馮遠成在西川拚搏了數十年,西川省的點點滴滴他都一清二楚,言語之間對林凡頗多關心。
“馮叔,你說的我都明白,如果我沒碰上那就算了,但是既然碰上了,看著那一雙雙眼睛,我做不到視而不見,她們都是孩子。我清楚,涉及到軍區,這潭渾水很深,不過我還是想堅持一些東西,如果任由他們這樣下去,敗壞的不僅是他們自己,更是讓我們也跟著遭罪蒙羞。”林凡的思緒回到半個月前,那似曾相識的一幕幕讓他一連幾個晚上都徹夜難眠。
林凡所追求的是一種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一人為善,人人皆善的社會體製,在林凡的內心深處,每個自然人都是獨立的個體,無所謂特殊或特權,他也萬分迫切廢除先輩之德可蔭後世這種思想,在現實的國度中,各種特殊、種種特權呈密密麻麻的網狀分布。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在親爹不如幹爹,奮鬥不如拚爹的年代,個人的努力往往是徒勞的,萬中無一的成功者也是傷痕累累地崛起,在資源本就嚴重匱乏的社會,更優勢的資源集中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他們開始站在道德的高度批判這個國家、這個社會,開始嘲笑那些被社會壓力壓得直不起腰的底層,他們有時間也有精力來剖析最廣大群眾身上的陋習缺點。
如果沒有這個國家、沒有這個製度,那些站在道德頂點的人或許還在挖煤、搬磚……作為既得利益者,他們披上道德的外衣,肆意攻擊,連飲水思源這一最基本的做人準則都被他們所摒棄所踐踏,對於這類人,王宇有著他自己的看法:對於那些扛著棺材板跳得很歡快的人,他們一隻腳已經踩進棺材裏了,對於他們的話,我們要認真聽,畢竟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你明白是一回事,但是該怎麽做,你是走錯了。”馮遠成佯怒道,“你先給我閉嘴,聽我把話說完,跟我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搶話,你還很了不起了是嗎?”
“行,馮叔你說,我都聽著,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你的建議我肯定會采納的,我聽著呢。”林凡哭笑不得,這老人家的脾氣是越來越怪了。
“我簡單舉個例子,去年,京都那件事過後,中紀委直接找上你,當時劉誌平也橫插一腳,他估計是很想把你給一次性打倒,那時候你是怎麽做的?很簡單的做法,遠成、龍凡兩大集團停掉在國內的所有項目,還都搬到香港去了,這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做法很可取,當時就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你的事也就不了了之。”馮遠成咳嗽了一聲,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但是,你看看你現在,翅膀還沒長齊就要跟人硬碰硬,有些事不是隻有一個解決辦法,你要學會更全麵地分析看待問題,目光要看長遠一點,夭折的天才終究不會被人記住的。”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也想有一番作為,但前提條件是你必須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事實上你沒有,比起那些人身後龐大的背景,你還不夠看,忍這個字,在對的時候做出對的選擇,那就很值。”馮遠成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你要明白,如果那件事一旦鬧大,不僅你要問責丟官,恐怕連帶著何雯也逃不了關係,你覺得你能保護得了她?有時候衝動應該適當抑製一下。”
馮遠成一番話很長,林凡細細品味著,想得越多,林凡直覺得後背一片涼意,正如馮遠成說的那樣:當時自己還是不夠理智,何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羞辱張德彪這個軍區團長,甚至自己還帶走了那幾個毒梟,並試圖從他們口中審問出一些內幕,一旦這些內幕真的吐出來,自己又該如何解決?這些內幕肯定會涉及到軍區高層。
如此一深思,林凡直感到心情沉重,張德彪臨走前那怨毒的目光在林凡的眼前漂浮著,白豐叮囑的話也在林凡耳邊回響:張德彪這個人沒什麽本事,但是他資曆深,跟上麵某位大佬關係很深,這人好逸惡勞,偷奸耍滑,做下的惡事沒有百件也有好幾十件了,但張德彪睚眥必報,很多人都忌憚他身後那位,對他的事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段時間他不敢出來,但我最多能拖住他半年,半年後如果他來找碴,你一定要通知我。
張德彪?軍區大佬?看來自己之前一直信奉的:與其羨慕拚爹,不如趁早奮鬥的觀點確實該改一改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從古至今都是至理名言,一個個龐大的關係網也就是這樣慢慢形成的。
“你不用太過擔心,現目前,在西川省,我敢說沒人敢動你,人我都給你帶來了,我會讓我的人配合你,他們的手段多,更容易從那些人口中挖出東西來,黃雲的事,你能挖多少就挖多少,有人給你下了套,又給了你這個機會,你要好好把握。”馮遠成似有所指地提醒著林凡。
“下套?”林凡眉頭緊皺著,他疑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