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高新變局
電話是謝正國的秘書石濤打來的，說是省委副書記何書林和謝正國會率隊過來考察高新區社區安置工作，這讓林凡心中一驚，他第一個想法是，王林搬靠山來了，不過略一沉思，王林現在已經掌握了區委的話語權，雖然徐作明一係的勢力依舊龐大，但王林已經穩穩壓住他一頭，依照林凡對他的認識，除非王林單槍匹馬，否則絕無可能讓謝正國出馬，直到石濤的下一句話讓林凡徹底明白過來。
“這次陪同謝書記一起下來考察的還有市紀委的同誌。”石濤的話如同石破天驚，林凡半晌都沒能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時，石濤已經掛斷了電話。
這下事情真的大條了，林凡相信，謝正國不會無緣無故把紀委的人帶下來，誰都知道紀委是幹什麽的，其他地方的情況林凡不知道，但他知道隻要謝正國當政的地方，那麽這個紀委部門的工作是最有力度的，據林凡了解，謝正國素來最討厭兩種官，一種是不作為，另一種就是生活作風不幹淨，這其中就包括貪*嫖賭，上一世栽在他手裏的官員不少，正如謝正國所說：追求幸福，是人民的權利；造福人民，是黨和政府的責任，在反腐的力度上，謝正國的眼裏不容半點沙子。
林凡不由得有些慶幸，好在他及早給姚宏通了話，現在的高新區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一旦內部出現重大變動，輕則影響成改進程，重則不少部門會處於癱瘓狀態，到時候就不是貪汙幾千萬的事，而是影響到數十數百億的投資，這個責任別說林凡，就是王林也擔不起。
林凡眉頭一皺，他心中湧起了一絲怪異，這個消息是王林通報出來的，一般情況下他應該會提醒自己保密，但並沒有那麽做，反而默認了自己向姚宏通氣，他應該也預料到了如果連根帶起這幫人肯定後患無窮，不過謝正國帶了紀委的人來，肯定會有所動作，這是一根繃緊了的弦，勢在必發，隱隱間，這個矛頭意有所指，林凡猛的睜大了眼睛，臉上是驚駭之色，但很快就恢複正常，他已經理順了這其中的關係，王林這是要敲山震虎啊。
“王書記。”林凡匆匆趕到辦公室，裏麵一股濃重的煙味，王林坐在黑皮椅上半眯著眼，旁邊的煙灰缸裏盛滿了煙頭，王林聽到林凡的聲音隻是抬了抬眼皮，林凡走到窗台邊，拉開窗戶，換上了新鮮空氣。
“林凡你來了，你看下現在幾點了？”王林滿臉疲倦地站了起來。
“書記，你先坐會兒，我幫你泡杯茶。”林凡小跑著端了一杯普洱過來，吸煙算是王林的一大愛好，林凡不好多說什麽，隻能用茶來過濾掉一部分煙漬。
“現在是八點過一刻。”林凡看了看手表，他沉默了一下，“謝書記是九點到，今天早上主要是考察社區，這個地點該怎麽選？”一直到現在王林都沒有透露今天的考察目的地，王林這次算是走了一步好棋。
“我已經和何書記、正國書記通過電話了，今天早上就暫定高新社區。”王林意味深長地看了林凡一眼，林凡趕緊低下頭收拾桌上散亂的文件，他有些心虛，不過王林的話剛落下，林凡心中就明白過來，高新社區是高新最大的一個住宅區，高新區人口超過七十萬，這高新社區就有近八萬，王林選擇高新社區很有深意。
“林凡，這茶很不錯，你多給我弄點過來，煙抽多了，嘴裏始終覺得苦。”林凡走到門口時，王林說出了這麽一句話，林凡頓時安下心來，雖然心知肚明，但王林這句話明顯透露出別樣的信息，至少他依舊看重自己。
何書林、謝正國率隊考察高新社區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尤其是市紀委同誌陪同考察更透露出異樣的信息，林凡相信姚宏臉上的表情一定會是五顏六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林凡搖了搖頭，他趁這暴風雨來臨之前趕緊處理考察的事宜。
。。
果然如林凡所料，姚宏在辦公室坐立難安，市紀委到來的消息如鯁在喉，像是懸在他頭上的利劍，他快速撥打起電話，對方一陣忙音讓他失手丟掉了話筒，落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不僅房管局的方局長電話打不通，其他在安置費上做了手腳的領導也打不通，姚宏終於肯定：一定出事了，姚宏失魂落魄，表情瞬間急劇變幻。
到底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物，姚宏很快鎮定下來，他撥打了另一個電話，在他焦急的等待中，電話終於接通，他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出事了。”姚宏的聲音裏有一絲顫抖，這種感覺他很久沒有體會過了，隻有很多年前父親去世時才有過。
“我都已經知道了。”對方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你應該知道怎麽辦？”對方不欲多說，簡單的一句話就掛斷了電話。
姚宏臉上的希冀被失望所代替，繼而變得瘋狂，最後蒼老的麵孔上泛出一絲淒涼和苦澀，他終於知道什麽叫狡兔死走狗烹了，對方的話再明顯不過，這是官場的慣用手段，事情敗露總需要人來替罪，姚宏心如死灰，踉蹌地癱坐在椅子上，風光終不過一世，有盛必有衰，姚宏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隻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
“何書記、謝書記。”林凡等王林他們打完招呼，一臉恭敬地說道，謝正國淡淡地點了點頭，何書林倒是很認真地看了林凡一眼，他對林凡印象很深，上次高新區招商會上林凡的表現可圈可點，一點也沒有年輕人的怯場，尤其是他後來聽說林凡曾專門叮囑酒店方麵為他預定了新鮮的茉莉花茶，何書林更是對林凡留心了。
綜合說來，高新社區的安置問題很簡單，無非就是安置費超過了社區居民要求的底限，細細一想，整個高新社區將會規劃成商貿城，到時候帶來的利潤何止是翻倍，就這樣，居然還有人從中克扣，他們能理解才怪，數百人扶老攜少，神情激動，還有人抬著擔架，裹著紗布，樣子格外淒慘，一上來就把一群人給圍住了，這樣一來，幾大領導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高新社區街辦的人更是麵如死灰，誰知道這群領導默不作聲就跑過來視察了。
“大家先別激動，不要亂，請先聽我說幾句，這是省委何書記，這是市裏的謝書記，還有區委王書記，他們過來就是特意替大家解決安置問題的，不過這麽多人，我想大家應該推舉出一個代表，這也方便彼此的溝通，請大家相信政府，我們肯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這次隨隊的人不多，眼看情勢危急，林凡趕緊出來圓場，這幾句話是他敞開了嗓子喊出來的，人群初時有些不信，但很快就有人認出幾大領導來。
“我是謝正國，關於安置費的問題，市裏一早就出台了安置規劃並征求了廣大市民的意見，我重申一句：隻要不是太無理的要求，我都可以代表市委市政府答應你們，我這次來就是徹底解決這個問題的，請相信市委市政府，我們肯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謝正國推開一旁的人站了出來，神色鄭重地說道，“同時，我也希望大家能體諒政府，現在，我希望你們選出代表出來協商解決這些問題。”何書林也跟著做了保證，人群的騷亂這才平靜下來。
看著躺在擔架上的人，林凡有些不忍心地別過頭去，這是經濟飛速發展的同時留下的傷害，原本很多悲劇可以避免，隻是……林凡搖了搖頭，牽連進來的部門近十個，包括拆遷辦、房管局、城管局等，他們的工作態度簡單而暴力，凡是不配合的都一律強行拆遷，三位書記臉上統一的鐵青之色，人證鐵證如山，隨隊而來的城管局領導低下了頭。
“幾位書記，老頭子我都一把年紀了，辛苦一輩子，不求別的，隻求能安安穩穩度過這個晚年。”白發蒼蒼的老人在旁人的扶持下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老淚縱橫，說到傷心處，心如鐵石的人也難免會落淚。
“好啊，真是好啊，我們成華市養了一批好人，養了一批好官，你們好樣的。”謝正國騰地一聲站將起來，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所有人都低下了頭，謝正國是真的怒了，這次強拆導致一人死亡，數十人受傷，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報，可想而知這得頂著多大的壓力才能瞞下來。
“老人家你放心，這個事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你保證：凡是牽扯到這裏麵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謝正國當場就表態，石濤拉都拉不及，這和初時定下的計劃出入太多。
謝正國一行連茶都沒顧得上喝就回去了，留下臉色凝重的王林幾人。
“事情總歸是瞞不住的。”王林歎息了一聲，“林凡，你去通知一下，十二點召開臨時常委會，所有在市內的的常委必須到場，就說這是我的意思。”王林抬頭看了看陰晦的天空，“這場雨等得夠久的。”
很快，一個重磅消息就在高新區傳開了，區委常委、常務副區長姚宏貪汙公款被雙規，高新區幾大涉案部門領導也都被市紀委控製住了，其實有不少人都替姚宏惋惜，雖然此人平時行事高調，但總歸是高新區的老功臣，在雙規這件事上徐作明勢力集體保持了沉默，徐作明是真的怕了，王林不動手則已，一出手就斷了他一條胳膊，何況這次出手的是謝正國，他有苦也隻能自己咽下去。
“潔身自好不難，最難的是一直堅持下去，林凡，你怎麽看？”王林靠著轉椅，問道。
“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才是為官之道，居其位謀其福，在為與不為之間，審時度勢才是最重要的。”林凡打了個馬虎眼。
“你這家夥，我讓你談看法，你倒好，居然跟我拽起文來了。”王林笑罵道，他細細抿了一口茶，點頭道，“你這話倒是給我提了醒，這個黨風廉政建設不能缺啊，我們很多幹部缺乏自律，必須時常敲打他們一下。”
“這樣，你就以這次的事件為突破口，擬一份相關的文件出來，然後給各單位都送一份過去。”王林皺了皺眉，“現在空下這麽多位置，成改工作刻不容緩，這還真是個難題。”
林凡微不可查地動了動嘴，深深地埋下頭繼續整理文件，又一場風暴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