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 根源
解憂輕輕眨了眨眼表示明白蒼無念所言之意，隨後她轉回身去，環視了一下周圍的景物，再開口卻是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在你來的地方，可有這樣一座山？”
蒼無念下意識的答道：“自然沒有。”
解憂點了點頭，“這就對了，隨著歲月的變遷，曾經的山川河流、海洋湖泊都已經不是它們本來的麵目，更遑論所有的生靈都有消亡的那一天。”
蒼無念苦笑一聲：“你說的這些，我又怎麽會不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擔憂不擔憂又是另外一回事。心無旁騖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殞落之後當會如何，直到心中有了牽掛，才開始懼怕消亡，懼怕失去。”
“嗬。”解憂發出一聲低低的輕笑聲，“何以解憂？自然是從最根本的地方去改變現狀，解決你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了。你以為我會讓你坦然的接受歲月的侵襲以及終將迎來的永恒的滅亡嗎？”
“嗯？”蒼無念一愣，他必須承認，他方才就是以為這頭瑞獸要跟他說一些天道輪回因果循環的大道理的。
這些東西哪用得誰來對他說，他好歹也活了那麽多年，天底下隻有他不讚同的觀念，沒有他不知曉的道理。
“眾生會心生痛苦，最本質的原因就是欲望沒有得到滿足。想要欲望能夠得到滿足，就需要足夠強大的力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對前路感到不安，不就是因為你還不夠強嗎？”解憂似笑非笑的說道。
聞言，蒼無念感覺自己的腦子似乎被什麽東西重重的捶了一下，他忽然發現這句話十分的耳熟。
許多年前，他也曾經說過這樣的話，那時候他的實力便是天地間巔峰的象征，當年他的身邊有風湮，他的生命裏隻有旁人的仰慕與豔羨，那時候的他有傲視一切的資本，他甚至一度認為自己已經可以無欲無求了。
直到風湮的離去，與坤休一戰身負重傷，他的期待和他的力量都在忘川之中慢慢地被消磨掉，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這天底下有許許多多的東西是他根本就無法掌控的。
所有的一切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為什麽他會心懷憂慮的來到這個根本不屬於他的時期，為什麽他會在這樣一個早已不存在的山頂與一頭瑞獸袒露自己的心情？
歸根結底，不就是因為魔族太強，不就是因為在他所在的那片天地，無人有能力與魔族抗衡嗎？
一切正如他一直以來所信奉的那個真理——隻有擁有了絕對強大的力量，才有資格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與其說他是在擔憂與風湮的分離，不如說他是不甘心他與這個女子的愛情還沒有自然而然的趨於平靜，就被他無法的抵擋的外力給強行終結了。
因為他是蒼妄，他是修羅之王，當他引以為傲的力量都無法保護他和他心愛的女子時，他產生了嚴重的挫敗和落差之感。
然而直到現在，他才真真正正的意識到這一點。
原來，不夠強大才是他憂愁的根源所在。
見男子的神色微有變化，最後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解憂欣然的點了點頭，“看來，你已經想明白了。”
蒼無念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是，明白了。沒有遇到真正的危難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掌握著能夠毀天滅地的力量。可是如今大敵當前，我卻切切實實的發現自己並沒有那樣的力量，所以……我開始感到恐慌，我沒有那個自信能夠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好她。”
“她也隨你來了嗎？”解憂問道。
“來了，來這裏陪我尋找能夠助我恢複力量的東西。”蒼無念答道。
“你為何不問問我，你們想要尋找的那個東西在哪裏？”解憂微微眯起雙眼，笑盈盈的盯著蒼無念。
被解憂這麽一問，蒼無念心頭猛然一震，他自己也覺得納悶，為什麽沒想過開口問問這頭瑞獸是否知曉祝融之火呢？難道在他的潛意識裏，他不願意這麽快就離開這裏，是因為他還在擔心回去之後自己無法與風湮永世相伴嗎？
答案是肯定的，他沒有把握那個女子在對自己施展逆天之術時會不會出現什麽意外，而他更沒有把握若是對方出現了意外，到時候他有沒有那個能力讓那個女子恢複如初。
腦海中不自覺的便出現了黎姬在空離的懷裏飛灰湮滅的那一幕，此刻的他，愈發能夠對空離當時的痛苦感同身受。
不，他不想成為第二個空離，若有可能，他甚至希望能夠逆一次天，設法幫助空離尋回黎姬，哪怕隻是一絲魂魄。
可那前提是，他一定要足夠強，要比當年更強，強到足夠改變天地的規則。
男子許久沒有說話，但是解憂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內心在劇烈的掙紮著，能讓一界的霸主也產生這般激烈的內心鬥爭，隻能說明他所麵臨的情況的確非同小可。
有什麽東西值得讓他們大動幹戈的跑來這麽遙遠的地方尋找呢？解憂也不禁在腦海裏思量著。
許久之後，蒼無念一直緊握的雙拳終於緩緩的鬆了開來，他輕輕的開了口，說道：“我們，是來尋找祝融之火的。”
解憂聞言目光猛的一凝，問道：“你們竟然要尋祝融之火？難不成你們打算將神火帶走？”
解憂這番話無疑是承認了她知道祝融之火的存在，甚至是知道其所在之處，隻是此火威力太大，若是出了什麽差池，那後果誰也承擔不起，也難怪她會如此警覺。
蒼無念趕緊搖頭道：“我曾聽聞火神祝融羽化之前將神火封印了起來，就是擔心這火種的威力太強，無人能夠掌控。而我並不善禦火，自然不可能對神火有所覬覦。”
解憂這才放下心來，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問道：“那你們尋找神火所為何事？”
蒼無念想了想，伸手一招，一截樹根便出現在了他的掌中，他朝解憂伸出手去，說道：“我們是為了尋找祝融之火煆燒這樹根，將其化作木炭。”
隻一眼，解憂便感覺到了蒼無念手中的樹根絕非凡品，再細細打量了一番之後，解憂驚疑了一聲：“這……看起來好像是不死樹的樹根。”
蒼無念聞言一愣，“怎麽，在這個世界也有不死樹嗎？”
解憂笑了笑答道：“當然，後世之輩見到的所有的東西不都是由前輩一代一代傳下去的嗎？也許有些東西經曆了許久的時光，已經徹底滅絕蹤跡了，剩下的那些，雖然不是本來的麵目，但所有一切在天地初開之時都能尋找到根源所在，更何況是在現在這片天地。
“所以嚴格說起來，如今這個世界有的，你們所在的後世不一定都有，而你們那裏有的東西，我們這裏便一定能尋找到根源。”
蒼無念細細的思量了一下，很是讚同的點了點頭。就好比他和風湮能夠看懂三界之中所有的陣法，或是破除或是施展，都隻是他們一念之間的事情。然而他和風湮布下的陣法，旁人卻是根本無從下手。
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他們手裏掌握的是這天地間所有陣法的根本所在，而後來的那些無論再如何精妙如何變幻，但依舊是萬變不離其宗。
“你說的不錯，這裏確實得天獨厚，給人一種返璞歸真的感覺。我在來到此處之後，甚至一度放下了所有的雄心壯誌，隻想和她相伴於此。”良久之後，蒼無念才感慨的說道。
解憂搖了搖頭，“你們終究是不屬於這裏的，在這裏停留的時間越長，對你們越是不利。況且，你們心中的牽掛真的能就此全都放下嗎？在你們的世界裏，一定還有許多親朋好友在等待著你們回去團聚，也還有許多素昧平生的人在等待你們回去救贖。”
蒼無念苦笑了一聲，“是啊，就算能放下野心，也放不下牽掛。即便是盡數忘卻，依舊有殘留的東西鐫刻在骨子裏，難以磨滅。”
“誰的生命都無法倒退，隻能一往無前。哪怕是你們利用了強大的法術回到了距離你們十分遙遠的此地，你們依然還是在自己的生命中繼續往前走。既然放不下，那便扛起來，上蒼賦予了你們多大的力量，就是為了讓你們肩負多大的責任。這便是天道的公平所在。”解憂悠悠然的說道。
“你說的沒錯，既然放不下，那就隻有扛起來，完完全全的去接受。至於結果，那就交給命運吧，如果我們真的能夠清洗那個世界的天地規則，我們所做的一切便是功德，最終會得到公正的對待。”蒼無念眉間的憂愁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份屬於蒼妄的堅定。
解憂欣然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便帶你去尋找祝融之火。不過你要答應我，千萬不可破壞那火源的封印，否則此處便將生靈塗炭。”
蒼無念輕笑道：“這是自然，我還想帶著她完好無缺的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