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一章 緣起86
可是他的手最終在距離風湮的臉龐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因為他發現了女子的容顏微微有些蒼白,眉宇之間流露出了淡淡的疲憊之色。
細細的感知了一下女子周身的氣息,蒼妄驚訝的發現她的氣息並不算十分平穩,而且還顯得有些虛弱。
這麽看來,她是真的睡著了,並且一點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到來。
蒼妄在魔界與魔眾顫抖之時並沒有看到風湮因為魔障的威壓和心緒的動蕩而嘔血的那一幕,所以他隻是想不明白,這個女子五個月前的那次閉關到底出了些什麽岔子?為什麽她的神力似乎一點都沒有恢複的跡象?還是說,坤休在她的身上動了什麽手腳,導致她也魔氣入體,所以此刻才會顯露出虛弱?
許多的疑問一時間充斥在蒼妄的腦海裏,他那本來伸出去想要捏住女子下巴的手仿佛有了自主的意識一般,竟是輕輕的撫上了女子的眉眼。
他的動作是這般的輕柔,甚至還帶上了幾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小心。他忽然有些慶幸這個女子是真的睡著了,因為隻有這個時候,風湮的眉宇之間才不會流露出那份令他心痛的冷漠與疏離。
不過好景不長,蒼妄還沒有在指尖那份令他貪戀的光潔細膩的觸感之中沉醉多久,睡夢中的女子就被他的動作給驚醒了。
當那雙不再對他流露出溫情的美眸霍然睜開,帶著冰冷而又淩厲的神色盯著他的時候,他竟然發現自己無比的尷尬,以至於一時之間他那隻依舊撫在她眉間的手都不知道該不該立刻收回。
短暫的沉默過後,還是風湮先開了口,隻是那語氣,連表達內心的慍怒時都是冰冷的:“才半個月的時間,修羅王這麽快就想通了,打算將我放出去了?”
蒼妄的身子微微僵了僵,身體裏因為這半個月的昏迷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傷痛一下子又翻滾了起來,連帶著他的心也跟著一陣一陣的絞痛。
他緩緩的收回手,有些頹然的坐在了床沿,深邃的紫眸之中沒有半個月前離去之時的怒火,有的隻是一絲壓抑得極深的痛楚。
他就這樣直視著女子的雙眼,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輕輕的歎了口氣,“我們……一定要這樣說話嗎?”
“不然呢?”風湮的語氣沒有絲毫的波瀾。
蒼妄微微皺了皺眉,可是卻意外的沒有爆發怒意,他隻是依舊語氣輕緩的說:“自打那一日我們發生爭執過後,我就一直在想,究竟發生了何事才導致你忽然對我如此的不信任。可是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最後我隻能是從你那日所言之中猜測,應該是你的洛書殘片遺失了吧?”
風湮冷哼了一聲:“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我能知道什麽?你閉關的那一個月,我一直都在……”蒼妄的情緒一下子激烈起來,險些就將那一個月自己在忙活的事情給說了出來,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現在說這些,不過隻是徒增笑話罷了。
看見男子欲言又止的表情,風湮的心裏何嚐不痛,她多想像過去那樣倚靠在他的懷裏,傾訴將自己對他的感情有多麽的深刻,告訴他其實他無需多言,從今往後自己再也不可能因為任何事而懷疑他。
可是她不能,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被關在海牢裏不見天日的半個月對她的肉身和神力都是殘酷的打擊,她時不時的就會因為疲累而陷入昏睡之中,就像一個久病纏身的病秧子,一日比一日更虛弱。
她是可以就此自絕經脈魂赴黃泉,但她若是這樣做了,蒼妄恐怕會將冥界攪個天翻地覆。她需要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走入輪回,她需要用更殘酷的方式激起蒼妄深重的執念。
既然蒼妄是她推演所看見的對抗天地浩劫的天選之人,那就說明他一定是最特別的。這天地間既然可以有除了魔族之外依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特例存在,那自然也可以有永遠不會墮落為怨念的執念。
以蒼妄的實力、心智以及性情而言,風湮相信他就是魂飛魄散也不可能墮入魔道,如果非要說她為什麽對蒼妄有這樣的信心,那就是因為,他是蒼妄。
將所有痛都壓在心底,風湮近乎殘忍的、對自己殘忍也對對方殘忍的說道:“那時候的你在做什麽早已和我沒有關係了。我知道,你認定的事情就不會再改變,我想你也應該明白,我認定的事情,同樣是無法改變的。”
蒼妄真的很想問一問她,她所謂的“認定的事情”究竟是什麽?是認定洛書殘片就是他拿走的,還是認定了兩人從此分離,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可是轉念一想,問清楚了又如何呢?這兩個答案當中的任何一個得到肯定,都是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又是許久的沉默,蒼妄終於還是不甘心的開了口:“無論怎麽樣,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從來沒有懷揣什麽目的去接近你。如果……你非要說我抱有怎麽樣的目的,我想,那個目的就是我想要得到你,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
男子輕柔而又痛苦的訴說著自己的真心,幾乎是將他自己放在了最卑微的境地,風湮到底還是沒有忍住,一句“我知道”就這麽脫口而出。
話剛出口,風湮就感覺要糟糕,心中暗惱自己怎麽就鬼使神差的鬆了口。她本就沒有得選,隻能強硬到底,而這樣的回應卻好似再一次給了對方一個希望。
果然,蒼妄黯然的眼神立刻就迸發出了一絲欣喜的色彩,他一個衝動之下竟是一把抓起風湮的手腕,將她緊緊的擁進了自己的懷裏。
誰知這一接觸,蒼妄便感覺到風湮體內氣息的紊亂,還有一股不易察覺的淡淡的魔氣夾雜其中,讓他本能的感覺到很不舒服。
剛想開口問問這個女子是不是遭到了坤休的暗算導致魔氣入體,所以法力遲遲沒有恢複,因而勉強答應嫁給對方,結果風湮卻是狠狠的一把將他給推開了。
蒼妄猝不及防被她這麽一推,整個後背直接撞在了床柱上,緩過勁後他愕然的抬眼朝著風湮看去,卻是在女子的臉上看見了一抹……厭惡?
這種情緒絕對是第一次出現在這個女子的臉上,至少蒼妄是第一次看見。以她這般淡漠的性情,是斷不會對什麽具體的事物產生太過激烈的情緒,這天地間也就隻有蒼妄對她而言是個例外。
可是蒼妄想不明白,如果是真的厭煩什麽東西,應該一開始就表現出來才對,為什麽這個女子從頭到尾都是隻是擺出一副冷淡的態度麵對他,卻偏偏在自己抑製不住激動想要與她親近的時候麵露厭惡之色?
親近?
蒼妄忽然想起來,半個月前他將她帶到海牢來的時候,因為見不得她身上還穿著魔族的嫁衣,所以有些急躁的伸手想去扯她的衣服,結果卻換來了女子毫不留情的對他出手。
所以……她似乎是在排斥自己對她的親近?
一種令他十分惡心且恐慌的猜測忽然湧上心頭,莫非……坤休這個畜生對她有過什麽不規矩的舉動,甚至是已經……
蒼妄不敢往下想了,他怕自己再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會忍不住立刻奔赴魔界,與坤休拚個你死我活。
他隻是狠狠的握緊了拳頭,渾身止不住微微的顫抖著,鐵青著一張臉,牙關咬得死死的。
風湮不知這個男子此時心裏在想什麽,但是她能感覺到對方的憤怒和糾結,隻是讓她不解的是,這種憤怒似乎不是因為自己方才狠狠的推開了他。
好一番天人交戰之後,蒼妄才鬆開了自己緊握的拳,再一次朝著風湮伸出手去,帶著小心和試探的意味,將對方的手輕輕的握在了自己的手裏。
看著這個無論何時都那麽驕傲的男子在自己的麵前變得如此小心翼翼,風湮的心頭一陣陣的泛酸,連帶著她的眼睛都有些忍不住要泛起紅色的血絲來。
她趕緊垂下眼,卻是著實狠不下心來再一次甩開男子的手。
“風……宓翎,我不介意你與坤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我也不介意你之前為了擺脫我而故意向我潑髒水。我隻要你一句真心話,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蒼妄似是很小心的斟酌著用詞,甚至有些詞都說得含糊不清。
風湮聞言微微一愣,細細品味了一下男子話裏的意思,再聯想到他方才那憤怒又糾結的態度以及此刻這小心翼翼的模樣,她的心裏也頓時有了些猜測。
隻是這個猜測卻令她感到有些無奈,又有些哭笑不得。
但解釋是沒有必要的,無論對方誤會了些什麽,那便這樣誤會著便好,隻要他能死了那條將心,不要再試圖以禁錮她肉身的方式扭轉她的心意。
“愛過。”沒有讓蒼妄等太久,風湮簡簡單單的回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