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截肢

  是車禍。


  這幾乎喚起了蘇子衿對於車禍的所有恐懼。她渾身打冷，牙齒打顫，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撲向那個在地上躺著的男人。


  她捂住嘴巴，雙手劇烈顫抖。但就算把手拿下來，也沒有什麽關係。因為就算是放開手，尖鳴也隻是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也叫不出。


  猩紅的血液環繞在程易身邊，亦或是正從傷口汩汩流出。哪一樣，都能喚起蘇子衿的恐慌。


  媽媽……


  “程易……”


  然後，她終於叫出了他的名字。讓她又愛又恨的、愛人的名字。


  “不要，不要，程易，程易。”蘇子衿哭喊著，瘋狂搖頭。


  他身上的血染紅了他最喜歡的那件白襯衫。傷口不知道在哪，蘇子衿在他麵前，想擁住他，卻又無從下手。


  “子衿，你冷靜一點，救護車馬上就要來了。”李柯從她背後抱住她，雙手撫摸著她的頭發，想讓她情緒安定下來。


  周圍已經有人打了120，幫忙留住了正要逃跑的司機。，

  別哭。


  程易想張嘴說話，卻不停地從嘴裏流出血，他甚至咳嗽了幾聲。他感覺有些困，卻不敢睡。


  “程易……程易……”蘇子衿使勁掙開李柯的雙手，手腳並用地再次爬到了程易身邊，“你別睡，你別睡，求你了……別睡。”


  她使勁擦著眼淚，想要把他看得更清楚些，可是沒用，眼淚大顆大顆地掉，把袖口浸濕。


  救護車來的很快，醫生和護士小心地把程易送上車。


  眼睜睜地看著，蘇子衿咬牙，以程易妻子的身份登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走的也很快，蘇子衿沒來得及看車外李柯的表情。回過神來，她也就隻看見李柯低下了頭。


  學長……


  醫院在接到120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所以程易剛被送下車，就被送往了搶救室——在來的途中，病人就已經出現了諸多不良反應，甚至一度呼吸停止。


  蘇子衿也跟著輾轉，最後坐在搶救室外麵。搶救室的紅色燈沒熄滅，醫生護士進進出出，沒有哪個人能給她準確的情況。終於，她還是攔住了一個醫生。


  “病人現在情況緩和過來了，但是……”醫生停頓片刻，“他的腿可能保不住了，病人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她在聽見“但是”的時候，心就提起來，當那句“腿可能保不住”的話，蘇子衿的腦子像是受到猛擊，眼前忽黑，一股腦子栽下去，暈了過去。


  “程太太！程太太！”


  蘇子衿懷孕了。醫生告訴她這件事的時候，她沒有表現出明顯的驚訝。


  “程易呢？”她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急切地想要知道程易的情況，“他怎麽樣？”


  醫生若有所思，卻還是把之前得到的消息告訴她，“病人的左腿保不住了，可能需要截肢，需要家屬簽字。”


  她是程易的妻子，是他的家屬。


  截肢？這是蘇子衿從來沒有想過的，但她也不需要多想。


  “不截肢。”她看著醫生，鄭重地搖頭。


  “蘇子衿！”林安然撲了進來，反手給了她一個巴掌，聲音尖銳，“你TM是不是想要害死程易？”


  林安然接到程易出車禍的電話之後，就匆匆趕來。病房門口，站的是程易的父母，他們顯然也是憤恨地看著她，像是在看仇人那樣。


  程南沒有說話，他諱莫如深地看著蘇子衿。說話的是李蘭芳，她站出來，叫囂著，“蘇子衿，你是不是想要我兒子去死？”


  看著眼前這一幕，蘇子衿想笑。


  想要讓他去死？她原本是想的。但是當她聽到懷孕的那瞬間，莫名其妙的母性就抹殺了“想要程易死”的這種想法。她甚至還萌生了要把這個事情告訴程易，當然，不是想回到最初，而是把這個生命告訴他的父親知道，僅此而已。


  她了解程易。她知道程易無法接受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失去了自己的左腿。那是他的尊嚴，而她知道，所以她選擇不截肢。


  對於程易這類人來說，失去雙腿，可能比死亡，更讓他難以接受，到最後說不定會整個人崩潰掉。


  她如此的了解程易，正如程易了解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