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步步噬心
陸雲城對於林采薇,是摯友也是心腹,兩人相識時間不長,但誌同道合交情莫逆。陸雲城對她死心塌地。可兩人相處起來親密無間似兄弟,偶爾不經意的也難免有肢體接觸,也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
那明亮的眸子中閃灼著一種熟悉卻又陌生的情愫,林采薇急忙收回了對視的目光,轉頭看向別處。
看到林采薇慌忙逃避的目光,陸雲城鳳眸中明亮散去,轉而湧上了淡淡失落,慢慢鬆開了她的手臂。
“看樣子你應該是知道幕後人是誰,有能力又有魄力摧垮楚王府的人,必然不是善善之輩,我希望你三思而後行。”
林采薇轉身,莞爾一笑,“雲城,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楚風沒有對不起我,他沒有負我。這件事與我有纖絲萬縷的聯係,我不能袖手旁觀。”
陸雲城聞言,惱道:“他這還叫沒有負你,什麽才叫負你?風世子才華冠蓋、心思細膩、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以他的心智連誰是自己的愛人都分不清楚?明知府中之人不是你,卻縱容那來曆不明的女子鳩占鵲巢,反使明珠蒙塵。他到底是何居心?”
林采薇眨了眨靈動的水眸,苦笑道:“有很多事情,我一時半刻也跟你解釋不清楚。總之無論楚風他做什麽,怎麽對我,我都沒有資格責怪他。”
“采薇,到底出了什麽事?你難道連我也不信?”
看著陸雲城真誠關切的眸子,林采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可若不說明白,反倒更於心不忍。
“楚風他身重劇毒,我必須盡快將解藥送到他手裏。他現在是有家室的人,該和他保持什麽樣的距離我自有分寸。況且”說道這裏林采薇忍不住頓了頓,“況且,我現在已經不是林府的二小姐林采薇,而是獨幽的公主淩薇,不久之後就會和上官磊大婚。”
“什麽?你要嫁給上官磊?”陸雲城驚訝之下,再次抓住了林采薇的手臂,可緊接著就像被蠍子蜇了似得,猛然鬆開。
林采薇抿了抿唇,嘴邊綻出一抹苦笑,在陸雲城尚未回過神時,人已經飄出了屋外。
陸雲城一愣神,發現林采薇已經沒了人影,緊跟著跨出屋外,可他看到的卻隻有一院子月夜下搖曳的翠竹。
林采薇離開陸雲城的宅院,直奔楚王府而去。輕車熟路,不到一刻鍾的功夫便來到了楚王府門外。
把守的禦林軍突然感覺到身側一陣涼風刮過,林采薇已經越過高牆飄身來到了清風苑竹林外。紫檀木的三層小樓安靜的佇立在竹林掩映中,第一次踏足這清風送爽、竹枝搖曳的院落,她是楚風的婢女,為婢一月期滿後,楚風答應帶她去忘憂穀找玉蝶解除身上的劇毒。
從忘憂穀回來後,她就成了清風苑的常客,曾經一度她將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
如今時隔一年,再來此地,她已經什麽都不是,充其量算是個前來送藥的故人。
林采薇淒然抬頭仰望天邊明月,月牙似得明月高懸空中,在地上投下彎彎的倒影。不管月亮印在地上的影子有多麽清晰,可終究還是抓不住。
子時深夜,樓上門窗緊閉,紫檀木的門窗,將屋內與屋外隔斷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不管屋外風刀霜劍,屋內永遠都是溫馨寧謐。林采薇似聽到屋內傳來清淺均勻的呼吸。
每一間房屋都暗著,隻有二樓書房,有一絲朦朧光線,昏黃的油燈在窗欞上投下淡淡的剪影,小小的火焰微微的跳動。
林采薇的心不由跟著火焰的閃爍而跳動,隻不過她的心跳的更快,更急。
須臾,林采薇平靜下煩亂的心緒,飛身來到二樓書房。書房門輕掩著,林采薇顫抖著伸出雙手,輕輕用力,房門發出“吱呀”一聲微響,林采薇輕輕邁步進去。
房內雖然點著油燈,但卻空無一人。林采薇狂跳的心髒驟然慢了下來,櫻唇勾唇,無聲苦笑。
如今正值深夜,楚風自然是在樓上與新婚妻子相擁而眠,又豈會獨自一人呆在書房。林采薇不禁仰頭,隔著木板眺望三樓最東側臥房。不知道時隔兩個月,那裏是否依然還是婚房的模樣?
紗幔是否還是大紅色,錦被上花紋是否還是鴛鴦戲水,椅背凳腿是否都還係著紅絲帶。以楚風對新娘子的寵愛,想必定然還是那喜慶的模樣,紀念著他們最動人的美好。
須臾,樓上傳來床板“吱吱呀呀”的聲音,聲音不大,可傳到林采薇的耳朵裏卻像猶如驚雷。林采薇隻覺得跳動的心髒,“砰”的一聲裂成了碎片,劇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呼吸越來越急促,仿佛要窒息。
林采薇左手捂住胸口,右手顫抖著伸進懷中掏出盛解藥的木盒子,哆嗦著放到桌上。剛要轉身,素手探進懷裏,猶豫了片刻,將上官磊那塊玉佩也放到了桌上。隨後大跨步走出書房,飛身飄向院中。
既然要了斷,就應該斷的徹徹底底,把該還的都還了。有了這塊玉佩,上官磊便不會輕易讓楚風做什麽,這是她欠楚風的。
林采薇站定身形,再次回眸眺望聲音傳出的房間。
曾經那是她的婚房。
曾經她滿懷期待在那裏,甜蜜的憧憬美好的未來。
她以為她會在那裏,就此和那個人白頭到老。
“采薇小姐,深夜到訪,有何貴幹,您這是要離開?”竹林中身形一閃,一道黑影飄到近前,逐日滿臉不悅的沉聲質問道。
林采薇淡淡一笑,無視逐日語氣中怒氣,“是,是要離開。”
逐日臉色一沉,開口道:“這才幾日不見,采薇小姐就忘了我們清風苑的規矩,這清風苑豈是誰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您把這清風苑當成菜市場了?”
“哼!”林采薇冷笑,“有那麽多的禦林軍為楚王府站崗,這清風苑自然不是誰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不知道逐日少俠打算怎麽處置我這個不速之客?”
“別說禦林軍為楚王府站崗,就算皇親國戚為楚王府站崗,我們世子一樣睡的安穩香甜。您以為楚王府被查封,您就能把這裏當成關押犯人的牢獄?”
話落,邪魅一笑,亮出手中長劍,挽了個劍花,淩厲的向林采薇左肩刺來。
林采薇閃身躲開襲來的長劍,剛想要還手,月穎突然衝了出來,冷聲嗬斥道:“逐日,你好大的膽子,你怎敢和采薇小姐動手?”
逐日冷冷一笑,收回寶劍,“我哪敢跟采薇小姐動手,人家可是堂堂的淩薇公主,很快就會是北溟母儀天下的皇後,我算哪根蔥哪門子的蒜。我有幾個腦袋敢跟未來的皇後動手,不過是趁機向采薇小姐討教一二罷了。”
“逐日,你真是越發的沒輕沒重,你要向采薇小姐討教,什麽時候不行,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如今世子和世子妃正在休息,打擾了世子和世子妃休息你吃罪的起麽?”
月穎冷聲訓斥,狠狠的白了逐日一眼。逐日朝楚風房間瞟了一眼,嚇的一縮頭,寶劍入鞘。
連連道歉道:“我錯了,我錯了,世子妃現在得好好休息,萬一驚擾了世子妃,尤其是驚動了世子妃肚子裏的小公子,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逐日的話宛如驚雷在林采薇心尖炸開,已經碎裂的心髒頓時凝固住,疼痛到麻木便再也感覺不到痛。林采薇淒然回眸凝視楚風的房間,心中無聲的冷笑。
驚擾世子妃?驚擾腹中小公子?
楚風不僅已經為人夫,甚至已經為人父!
那她算什麽?她就隻是個笑話,一個多餘的笑話吧?
林采薇眨了眨霧氣氤氳的水眸,剛要轉身,突然房間的窗戶被推開,一襲白衣的楚風赫然出現在窗前。睡眼惺忪的眸中帶著微微煩躁的怒意,看上去像是被人驚擾了清夢,心中不悅。
林采薇凝視楚風那張鬼斧神工、如詩如畫的容顏,那曾經熟稔道骨髓血脈的容顏,突然變得得陌生的恍如隔世。晶瑩的清淚在眼眶緩緩的打轉,慢慢的凝成薄冰,模糊了林采薇的視線,更模糊了楚風的絕世容顏。
樓上樓下,屋裏屋外,清冷的月夜,兩人無聲的默默對視。
許久,林采薇收回視線,低頭,轉身。
背後卻傳來了楚風清冷的問話:“夜深露重,不知淩薇公主大駕光臨有何貴幹?難不成是來要我兌現諾言,為公主開啟血玉?”
林采薇頓住腳步,慢慢的噎回眼眶清淚,櫻唇綻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低聲道:“抱歉,夜黑風高,我迷路了,不小心誤闖貴府,驚擾了風世子,還請見諒。”
楚風聞言,勾唇輕笑:“不知淩薇公主這是要去哪,居然會在此迷路?”
楚風那淺淺的低笑,如嗜血的魔咒吞噬了林采薇渾身血液,林采薇瞬間覺得自己被吸幹了精血,渾身虛弱疲軟的如同地上的竹影,一縷清風便能將她割裂的支離破碎。
林采薇水眸緊閉,須臾,轉身對上楚風平靜清冷的視線,倔強固執的笑道:“回北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