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難斷癡念
好一句沒有娶何來的休?楚風冷冷的一句話將已經站在萬丈冰窟邊緣的木槿徹底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她一直都以為她被楚風休了,可事實上她根本沒有被休。他們之間連婚約都不存在,何來的娶,何來的休?
“那我是什麽?”她一直以為她是他的未婚妻,可在他的心裏她什麽都不是,她突然好想知道她在他心裏算什麽,於是她可笑的癡癡的問道。揚起的眸子中有意無意多了一份期待,還有一絲卑微的渴求。
渴求他給她一個身份麽?顯然不是,她已經不再奢望,她堂堂的公主在他麵前卑微如塵埃。她自己也不知道心底深處何來的那一份期待。
“南鳳的公主。”清單的聲音平靜的回答。
“我在你心裏是什麽?”楚風一出口,木槿緊跟著反問,她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來的勇氣,就這麽直白的問了出來。
楚風聞言收回遠眺的視線,轉過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雲淡風輕的麵容平靜的沒有一絲漣漪。朱唇輕啟,緩緩的吐出幾個字,寒冷的凍結冰霜,“什麽都不是。”
冰冷的聲音入耳,木槿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霎時凝固住,心跳瞬間停止,整個僵住。即便麵前是火海是煉獄,她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木槿低下頭無聲的笑了,笑的蒼涼淒然。
“楚風,你可知道我喜歡你了多少年?你可知道我喜歡你到了什麽程度?魂牽夢繞,多少年竟沒有一天晚上不夢見你,每每聽到別人提起你的名字我都覺得心驚肉跳。楚王府,清風苑,我做夢都想走進來,可我真的做夢也沒想到我生平第一次居然是這樣的一副尊榮走進來的。”
說著低頭瞟了眼自己已經被凍得發紅發紫,有點腫又有點癢的雙腳。她的雙腳微微有點變形,盡管已經不在乎,知道自己在他心裏半點沒有分量,但當楚風的視線看過來的時候,木槿還是不自覺的將雙腳往後縮了縮,希望曳地的長裙能蓋住她變形的腳趾。
楚風清淡的眸子平靜的從她光著的腳丫上掃過,很明顯也是才發現她竟然大白天沒有穿鞋,可目光依然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她穿不穿鞋,腳趾有沒有變形都與他無關。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竟可以將另一個人無視到這種地步。
木槿突然哈哈的冷笑起來,笑聲淒涼,充滿鄙夷充滿嘲諷,不是對別人全是對自己。
“楚風,我在你眼裏就這麽不值一提?我的愛你在你看來也不值一提吧?甚至你都覺得我對你的愛像臭蟲一樣讓你厭惡吧?”木槿問的字字悲切,歇斯底裏。
“除了她的愛,誰的愛在我看來都不值一提。”可楚風回答的依然簡單直白,赤裸傷人。
順著楚風眺望的方向看過去,一重重的屋簷房脊,看不清哪是誰家的。可木槿知道,楚風能看清楚,他能看清楚哪個是林府的,哪個是林府後院她的屋簷房脊。從始至終,他得的眼裏就隻有她。
木槿收回視線,淒然的轉身,悲涼的笑意僵在她蒼白的嘴角,任寒風胡亂的吹起她淩亂的發絲,木然的一步步向湖邊走去。
走了兩步,木槿突然頓住了腳步,暮然的回頭,可她回頭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夜夜入夢來的背影,決然的毫不留戀的離開。木槿淒然的轉過頭,腳下連向湖邊走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殉情?殉情她都是沒有資格的吧?
哈哈……
木槿自顧自的冷笑,渾然不覺剛才將她拎進來的黑衣人再次出現在她身後。黑衣人不耐煩的再次揪住她的脖領子將她拎了起來,不是將她扔到前院,而是拎著她將她提到了空中,施展輕功帶著她直接越過了楚王府大門。
來到府門外,在身子還距離地麵一丈多高的時候,一抖手將她拋了下來。不管她的愛是不是臭蟲,這時她的人絕對像隻招人厭惡的臭蟲。
身子一落地,那隻骨折的手腕再次觸了地,“哢擦”一聲二次骨折。木槿咬著牙艱難的從地爬起來,額頭上因為劇烈的疼痛滲出一層一層的冷汗。
木槿轉身最後一次仰望楚王府門匾上那三個燙金的大字,決然的轉身,赤足向城外而去。
木槿一夜未歸,瑤妃嚇得六神無主,央求了南鳳國主親自跟隨禦林軍四處尋找,最終在京城郊外二十裏地的慈雲庵找到了失魂落魄的木槿。
原本就憔悴不堪,再加上徒步行走了一夜,木槿雙腳紅腫,腳底磨出了血泡,連腳背上都是大片的烏青。
瑤妃欣喜更心疼的將木槿攬入懷中,紅腫的美眸登時淚如泉湧,她的木槿何時遭受過這樣的罪,受過這樣的苦。憐愛的摩挲著她淩亂的發絲,張口想要安慰,可也隻能無聲的哽咽。
不知如何勸解,什麽樣的言辭能夠安慰木槿心中的傷痛?什麽樣的語言都太輕太輕。
無奈隻得將自己捧在手心的愛女緊緊的抱在懷裏,可任憑瑤妃如何的情緒激動,木槿癡然呆滯的眼光始終不見半絲波瀾。
“師太,木槿她到底怎麽了?”瑤妃驚慌的握住木槿冰涼的小手,責問慈雲庵的主事。
慈雲庵距離京城不遠,是一座曆史悠久的百年庵堂。庵中看破紅塵出嫁的女子不下百十來號,屬於規模較大的庵堂。又因為庵堂中供奉著觀音神像,庵堂中一直香火鼎盛。
平時也有不少達官貴人的家眷前來燒香拜佛,主事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平時也算見過世麵,可今天的陣勢確實將她嚇住了。
慈雲庵主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聽到瑤妃的質問急忙躬身出列。“回稟娘娘,貧尼也不公主為何如此。今日早晨是貧尼的小徒弟在庵門外發現公主時,公主已經昏迷不醒,貧尼實在不知公主為何會倒在慈雲庵門外。”
說完手打浮塵,口念讖語,一揖到地。緊跟著身後百十來號的女尼全都雙手合十,口念讖語。
瑤妃無奈的歎了口氣,再心疼自己的愛女,責備這些女尼也沒有半絲用處。“紫鵑、蘭兒 ,你們倆過來將公主扶到車上,擺駕回宮。”
“是,娘娘。”
瑤妃才剛吩咐完,還不等紫鵑和蘭兒過來扶木槿,木槿一聽說要回宮,“唰”的一下像被蠍子蟄了似的從瑤妃手中抽出自己的小手,撲到慈雲庵主事近前,雙手緊緊的攥住她的衣袖不鬆,聲嘶力竭的哭喊哀求。
“師太,木槿不回宮,木槿不回宮,師太您不要趕木槿走,不要趕木槿走。”
晶瑩的淚水在她呆滯的紅腫的眸子內打轉,極力的壓製不讓淚水掉下來,刻意的壓製反倒比她淚如泉湧讓人看的更加心酸。
成串的淚水順著瑤妃絕美的臉頰滑落,手心手背都是肉讓她如何取舍?
木槿死活不肯回宮,瑤妃無奈隻得陪著她一起在慈雲庵住了下來,隨行的五六百名禦林軍將庵堂團團圍住,遠離紅塵的庵堂突然間變成了皇家行宮。
木槿自從來到慈雲庵就不曾喝一口水,隻要不提回宮她就不再開口說一句話。目光呆滯,神情木訥,儼然曾經的林采薇。瑤妃的心像針紮的一樣疼,但卻疼的無以排解。
木槿不吃不喝,不說不語,瑤妃隻會默然流淚,宮裏來的禦醫換了一批又一批,卻沒有一個人能順利的給木槿把脈。人還不曾靠近她,木槿就發瘋一樣的哭喊,撕心裂肺的嚎叫,瑤妃聽的心都碎了。
三番幾次,不僅禦醫,連紫鵑和蘭兒都不得靠近她。
“娘娘,這可如何是好?這樣下去公主幾時能好?”
“是啊,娘娘,您看公主的手腕,再不進行醫治怕是要廢了。”
兩名婢女你一言我一句,說的瑤妃心亂如麻,更是沒了注意。“你們說該怎麽辦?”
“解鈴還須係鈴人,公主這病病根都在風世子身上,娘娘您何不傳喚風世子前來?”
“紫鵑姐姐說的是,風世子醫術冠絕天下,又是公主病患的症結所在,您快傳喚風世子吧?”
瑤妃長歎一聲,無奈的搖頭。傳喚楚風前來她何嚐不曾想到,木槿的症結都在楚風身上,她何嚐不知。可是讓楚風前來,醫的了病可醫的了心?
瑤妃猶豫不決,蘭兒更是焦急,跟了木槿這麽多年,她待木槿的心不啻瑤妃許多。
“娘娘,禦醫也說了,公主的病都是泣血鬱結所致,醫治的方法唯有疏導。倘若不能讓公主開懷大笑,讓公主痛哭一場也是可行的,終歸是不能讓公主這麽一直憋在心裏。”
不能憋在心裏,心事在心裏憋久了任誰也受不住,何況木槿還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難為她將對楚風的心思藏了這麽多年。
瑤妃反複在心裏默念了多遍,看到木槿呆滯的目光心猛的抽痛一下,終於下決心吩咐道:“紫鵑,你去將薇兒請過來。”
請不來楚風,請來林采薇也是一樣, 異曲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