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魔仙圖騰
密道不是很深,很快便觸了底。
林采薇借著密道內極微弱的光線打量周圍,濕漉漉的石壁上布滿突兀不平的石塊,黏糊糊的糊著極厚的苔蘚。地上有一灘灘的水漬,不小心踩到上麵便聽到“嘩啦”一聲惡臭的髒水濺到腳麵上的聲音。林采薇心中惡寒,腳趾頭不由摳了摳。
石壁上的苔蘚因為太厚,不時的脫落下來掉到她的頭發上,落進她的脖子裏,林采薇一哆嗦一身雞皮疙瘩。
突然聽到“嘎吱”一聲開門聲,光線從一側角落上的小孔透進石洞。緊跟著聽到有人踱進屋裏的腳步聲,隨後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林采薇混沌的大腦霎時間凍住!
“師傅,您說的魔仙圖騰可卻有其事?”
林采薇懷疑是自己的幻覺,她怎麽可能聽到楚風的聲音,但那樣溫潤而又不失清越,會讓她耳朵懷孕的聲音,她又怎麽可能聽錯!
緊跟著一個渾厚的男聲回道:“楚風,你跟為師學藝這麽多年,師傅何時騙過你?”
“師傅自然是不會騙我,我隻是希望古書記載不要有所偏差?”
“魔仙古籍怎麽可能欺瞞後人?”逍遙子自信滿滿的捋了捋嘴上的八字胡,朗聲道:“魔仙族是遠古仙人羽化飛仙時遺落下來的古老部落,他們擅長巫術,更有許多匪夷所思能偷天換日的禁術!生為魔仙人死為魔仙鬼,一世投胎為魔仙族人,生生世世都為魔仙族人,沒有哪個孤魂野鬼能附身到魔仙族人的身上!”
“魔仙圖騰隻有在魔仙族人身心遭受重創,萬念俱灰時才會顯現?”
“沒錯!古籍上確實如此記載的!”
逍遙子點頭,隨後又突然長歎一聲說道:“楚風,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如此才不枉費托生一個堂堂的七尺男兒來這世上走一遭。那晚在城外,你後來不還是去了,你對她其實也是能狠得下心的!”
林采薇怔怔的望著那個小小的孔洞,仿佛渾身血液都凍結,寒冷蝕透骨髓。
楚風更是臉色瞬間轉變,眸中難以掩飾的痛苦肆意蔓延,許久才聽到他極其幽怨的低聲道:“魔仙族人和魔仙巫術都不值一提,我隻是覺得靈魂穿越太過匪夷所思。”
林采薇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洶湧澎湃,五髒內腹一陣劇烈的翻滾,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身子一晃,“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聽到密道內有動靜傳出,楚風詫異的伸手扣開牆壁上的機關,牆壁上鑲嵌的碗口大的夜明珠將密道內照的亮如白晝,林采薇口吐鮮血昏倒在地。楚風一個箭步衝過來,抱起林采薇就往外走,卻被逍遙子伸手攔住。
“先別走,先驗證下她背後可有魔仙族的圖騰印記!”
楚風鳳眸陰沉,一言不語,抱著林采薇徑直往門外走。逍遙子眸子一眯,沉聲道:“楚風,我們費了這麽大周折就是要驗證她的身份,你現在縱使後悔也晚了!”
“楚師兄,師傅說的沒錯!現在真是什麽都來不及了!”話落人到,手持長劍攔住了楚風的去路,來人正是剛才的醉公子洛飛。
洛飛邪魅一笑,“師兄,怎麽如今又憐香惜玉起來了,當初在庸城城外你可是親眼看著逍遙宮的弟子假冒死士刺殺她的,當初的狠心腸上哪去了?”
楚風聞言,登時眸中寒光乍起。
洛飛嗤笑一聲,繼續說道:“為了將她引到這梅樓,親耳聽到楚師兄你和師傅的這段對話,師弟我可著實費了不少功夫。不光委屈我的好妹妹綠荷假扮婢女,不動聲色的將你來此的消息傳遞給她,還辛苦我的小舅子假扮乞丐給她指路,甚至連師弟我的色相都差點犧牲了!如今肉到嘴裏,再想讓我往外吐可沒那麽容易!”
楚風托著懷裏輕盈的像隻蝴蝶一樣隨時都可能飛走的林采薇,忽然覺得自己懷裏抱著的就是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那抹異世的幽魂已經離體飛散。心頭一慌,抱著林采薇的雙手不由的緊了緊。
洛飛手中的劍瀟灑的挽了劍花,淩厲的刺向楚風眉心,楚風眸子危險的眯起。身體騰空,雙腳腳尖夾住刺過來的長劍,聚極周身內力,洛飛握著長劍的左手登時不停的顫抖,很快虎口便裂開,鮮血順著手背留下來。
半柱香不到,洛飛手一哆嗦,手中長劍飛出,楚風閃身移開,利劍擦著他衣袖飛過刺入身後石壁,石壁“哢嚓”裂開一道豁口,碎石紛紛落下。楚風攬著林采薇飄出梅樓。
“師傅,您老人家為何不攔住他?”洛飛向逍遙子抱怨。
逍遙子微微一笑,“隨他去吧,該回來的遲早會回來。”
回到百草堂,林采薇虛弱的睜開眼睛,渾身瑟縮的蜷縮在床上,冷汗直流,櫻唇幹癟蒼白,輕盈的仿佛一團雪隨手都可能消融。
背部火燒火燎,錐心的刺痛,林采薇銀牙緊咬來回翻滾依然難抵襲來的劇痛。一炷香後,背部突然乍現一金紅光,在空中幻化成一隻振翅欲飛的雄鷹。與此同時,林采薇背部也跟著不停的反複凹陷凸起,身體內仿佛有一隻雄鷹要破體而出。
“啊!”林采薇驚叫著坐起來,忽又重重的摔倒在床上,上空懸浮的金光“啪”的一聲落在她後背不停浮動的地方,一隻金光燦爛的雄鷹清晰的印在她光潔的玉背之上。雄鷹尖銳犀利的眼睛仿佛還在一下一下的眨動。
林采薇渾身濕透昏死過去,背上的雄鷹圖騰一點點消失,不停起伏的玉背再次恢複以往的白皙光潔,林采薇微弱的呼吸才慢慢恢複清淺綿長。
楚風在窗外看著林采薇被圖騰折騰的死去活來,清泉的眸子淡的沒有任何顏色。
待林采薇呼吸平穩以後,才緩步走進來,雙手輕顫著放到她胸前,用內力幫她烘幹身上濕透的衣服。拉上錦被給她蓋上,並仔細的掖好被角,轉身帶上門走向書房。
林采薇整整昏迷了一天才醒過來,渾身酸軟疼痛的如被抽筋扒皮,隻稍微的活動一下,便覺得極廢力氣。素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想要勾起床頭的帷幔,手臂剛抬到半空中便筋疲力盡的垂落下來。
昏黃的燈光透過淡藍色的帷幔照進來,給她清透憔悴的容顏籠上一層淺淺的光暈,看起來朦朧聖潔。林采薇怔怔的看著床頭的包袱,包袱裏麵露出一角白色的衣襟,她熬了一個晚上給楚風趕製出來的錦袍依然靜靜的躺在包袱裏。
林采薇突然啞然失笑,沒有聲音但卻笑的張揚肆意,“哈哈,哈哈。”這是個笑話吧?一個很諷刺的笑話吧?
親眼看著她被人打傷,被那些假冒的死士狠狠的踹在地上,那樣的無助和狼狽;親眼看著她被那兩名男子用鐵鉤子刺入腳踝,都能無動於衷,那看似情真意切的憐惜和心疼又能有幾分是真的。
費盡心機就是要讓她身心遭受重創、萬念俱灰生不如死,讓她背上的魔仙圖騰顯現。
林采薇冷笑,眸中滿是鄙夷和不屑,是對自己也是對楚風。不顧背上的傷重重的躺回去,直挺挺的盯著床頂的紗幔,似乎要看穿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有看。若不是偶爾眨動一下的瞳孔,真的就和死屍一樣,沒有絲毫的生氣。
一連三天楚風都沒有出現,林采薇也不聞不問,隻靜靜的養傷,腳踝已經接好,背上的傷口雖深,卻也沒有傷及要害。
很快便要立冬,滿院冷清和落寞比她的心還蕭條,光禿禿的枯樹枝呀在夜光下仿佛魑魅魍魎的幻影。
林采薇緊了緊披風,拿起床頭的包袱,沉思了片刻又放下。
已經付出的感情覆水難收,就像這件錦袍,已經縫製好,就算將它一針針一線線的拆開,也磨滅不了它曾經是一件袍子的痕跡。隻不過是在它身上浪費更多時間,每拆一針都是在重複的舔舐傷口。
她想將傷口包起來,哪怕包的很潦草,但至少包起來。血淋淋的傷口隻給自己看就好,會心疼的人不用看到那猙獰的傷口,隻要想到你受傷了他就會疼;而那些不會心疼你的人,即便你將結疤的傷口在他麵前撕裂給他看,他依然會無動於衷。
那名死士在她背上憤力踹下去一腳,她已經將血淋淋的傷口在他麵前展現過一次,此生她都不會再做第二次!
入夜十分,林采薇悄無聲息的離開庸城,一身孤寒,清透的如冰雕默默融入寒冷淒清的夜色。
突然一道勁風飄落到她身後,直到冰涼的劍身貼近她的脖頸,林采薇依然無知無覺,幽魂一般眼眸都不曾眨動。
追雲心裏莫名一疼,緩緩收回手中短劍。“采薇小姐,您就這樣走了?怎麽也該聽世子解釋一二。”追雲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已經低不可聞。
林采薇清透慘白漠然的臉上,擠出一抹讓人心酸的淺笑,“什麽樣的解釋能解釋的清楚?”
轉身,一步步消失在淒清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