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風波(八)
周圍依舊是堅硬的水泥牆壁,屋頂上的白熾燈還在散發那種毫無生機的枯黃燈光,那光,奄奄一息地在頭頂打下一抹暗淡的光圈。
赤司征十郎唇畔已經發幹,僵硬的身子緊靠牆麵,臉色蒼白,無力。
頎長的陰影立刻投射進牢房的地麵上,畫麵裏那個女孩兒甜軟的回答仿佛是在刻意嘲笑著他的所作所為一般。
身上的傷口比不過此刻心底壓抑的酸痛,迅速地蔓延到了整個身體,連血液都涼了下來。
“阿七這兩個字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做我的妻子,阿七。”
“你要娶我?!”
“是,這件事結束之後,我娶你,隻要你肯呆在我身邊。”
“阿征你可要記得今天說的話哦,不許反悔哦~”
“你說要娶我的,還說要我做你的妻子!!”
“你還要叫我阿七~”
“我們要在一起,然後一直在一起~”
“你還要對我好,我也會對你好的~”
“我會記得今天的承諾,但是阿七你也要記得今天說過的話。無論發生什麽,不要輕易地從我身邊離開。”
“嗯嗯,我舍不得阿征你的。”
“阿征我最喜歡你了~”
赤司征十郎略微低著頭,額前的碎發垂落下來,遮擋住他俊顏,看不清他眼底的陰霾和失望。
“如果我沒出現在這裏,現在的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赤司征十郎連頭都沒有抬,闔上了雙眼,狼狽地靠在冰冷的牆壁邊,“父親。”
比先前明亮的燈光落在他的俊臉上,整個人蒼白頹廢了不少。
兩三步處,還有兩個橫著的黑衣保鏢,再沒有一絲的呼吸。
赤司征臣低沉的話語充滿了冷漠,仿佛他不是他的父親,隻是一個發號施令的上位者,“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赤司征十郎斜倚著牆,垂頭道,“是我的錯,連累父親您被小泉純一郎盯上。”
一改先前的溫柔有禮,冰冷恭敬,沒有一絲溫度。
赤司征臣半蹲在他麵前,眯著眸子射向眼前的人,“征十郎,你是詩織唯一的孩子,也是我費盡心血培養的繼承人,時機沒來之前我不希望你再做出幼稚的舉動。”
赤司征十郎沉默,燈光在他纖長的睫毛落下一層陰影,讓人看不懂他在想什麽,“對不起。”
赤司征臣輕輕拍了拍自家兒子的肩膀,長輩口吻地反問道,“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嗎?”
赤司征十郎蒼白著臉色,清冷道,“我不該被報仇衝昏了理智。”
“還有呢?”
“我太著急地想要趁小泉純一郎病倒的時候扳倒小泉家,過程中鋒芒畢露,也輕視了對手的深不可測。”
“繼續····”
赤司征十郎抿緊唇,闔上了眼眸,浮現在腦海中的隻有一個笑靨如花的女孩兒。
灰崎的時候是這樣。
如今也是這樣。
嘴上說著喜歡,實際上卻總是在旁人和他之中選擇旁人,灰崎的時候也就算了,可是這次是你先違背諾言的,阿七。
我給過你機會,可是你已經耗費了我所有的耐心。
沉默了過後,他再次睜開雙眼,那雙猩紅色瞳孔已然沒有了任何溫柔和猶豫,隻剩了沁入人心的寒冷,讓人不寒而栗。
“我不該招惹仇人的孫女。”不緊不慢地輕吐,帶著淡漠。
仿佛已經下定了決心,看清了現實。
阿七,既然你選擇做了小泉純一郎的孫女,就要做好被我報複的準備。
赤司征臣鳳眼危險的一眯,在他深沉的眼底,跳躍著冷漠的火焰,“知道該怎麽做了?”
“知道。”
赤司征臣忽然降低語調,俊美的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起身,“很好,送他去療傷。”
“是。”身後的管家恭敬彎腰。
赤司征十郎臉色蒼白道,“小泉家那邊~”
赤司征臣揮了揮手,“死人是不需要給交代的。”
赤司征十郎麵色一僵,瞳孔驟縮。
原來他···
赤司征臣眼底陰測測,似乎一抹殺意飛快地一閃而逝,“這麽多年了,他也該去給你母親謝罪了~”
“征十郎,你記好,不被對手看出來的走勢才是布局。”他的語氣平靜淡然,眼神陰鷙冰寒,仿佛等待這一天已經等待了許久。
······
世田穀區的宴會上
“砰——”的一聲木倉響,尖銳,刺耳。
“啊~”眾人一瞬間陷入了恐慌,尖叫,逃竄。
小泉淺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聲音,怎麽回事,就被一個重重的力量打在後脖頸,兩眼一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錦織兮挽著忍足侑士的手一僵,“怎麽回事?”
忍足侑士顯然也沒有預料到這種狀況,端著紅酒的手一瞬間的頓住。
“跟我離開。”
忍足侑士還有回話,旁邊的女伴就被人一把拽走。
熟悉溫和聲線讓錦織兮的後背一僵,瞳孔瞪大,看向來人的目光滿是震驚,“你怎麽會在這裏?!”
幸村精市抓著錦織兮的胳膊,鳶紫色眸子裏滿是嚴肅,臉上的微笑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話裏是不容拒絕的強勢,“之後再跟你解釋,先跟我離開這裏。”
“啊——”刺耳的女人尖叫。
之前拄著拐杖的小泉純一郎已經倒在一片血泊中,從胸口蔓延而出的血液染濕他灰白色的和服,醒目。
管家眼睛瞪大,不可思議至極。
為什麽會有人安保嚴實的小泉家開木倉?
“老爺!!”
“父親——”
“父親——”
老管家和小泉又次郎幾個人紛紛圍住了倒下的小泉純一郎。
木倉隻有響了一次,但誰也不確保不會有第二次,不過小泉家的幾個人顯然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
救人要緊。
小泉東輝將人抱在懷中,“管家,立刻去叫救護車——”
“啊···是···”老管家呆愣了一下,才迅速反應過來,掏出手機,撥打急救。
小泉又次郎巡視了一眼客廳,厲聲道,“忍足家的人來了嗎?”
忍足侑士環視了一圈混亂的現場,也沒找到某人的影子,嘴角微微抽搐。
老狐狸,竟然丟下他這個侄子跑了。
早在木倉響的時候就已經造成了混亂,不少人受到驚嚇,跑了出去,還有一部分人被保鏢護送著往外走,說不定已經離開。
忍足侑士無奈,隻能上前,歉疚道,“不好意思小泉先生,剛才和叔叔走散了,小侄學藝不精,恐怕幫不上什麽忙。”
誠懇的道歉,無可奈何,無能為力。
小泉又次郎咬了咬牙。
到底是誰幹的?
老頭子本來就沒兩天可活了,還要在這個時候下死手?!
小泉東輝眯了眯眼睛,心底所想和小泉又次郎差不多。
小泉榮作不經意地瞥了眼不遠處。
藤田衝麵無表情地橫抱著昏倒的小泉淺轉身上樓,平靜的麵容似乎毫不驚訝此刻發生的一切,沉穩地邁著腳步,直到二樓的陰影蓋住了他眼底的冰冷。
一改尋常,並沒有湊上前來。
不知道為什麽,小泉榮作在看到他背影時,突然一股可怕的念頭油然而生,背脊發涼。
難不成···
當年的事情,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