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風波(六)
偌大的臥室,落地窗外的陽光鋪灑了下來,透過白色紗簾,落下隱隱約約的斑駁,如同一潭清澈的潭水,一眼望的到盡頭的幹淨和冰涼。
小泉淺安靜地坐在化妝台前,如同一個聽話漂亮的玩偶,乖巧地一言不語,老老實實地任由化妝師給她畫上精巧的妝容。
白色的婚紗滑的貼著她的肌膚,綴著古飾印花的白色的細細吊帶輕輕扣在肩頭上,另一邊露出一側的鎖骨和肩膀。
長長的水晶耳墜將肌膚襯得猶如凝脂一般,弧形優美的抹胸更讓纖腰盈盈似經不住一握,高綰地黑色花苞,落在臉頰邊的發絲與勝似白雪的頭紗相得益彰,勾勒出完美的曲線,潔白婚紗長裙下擺處細細的褶皺輕輕波動,仿佛人間的小仙子。
陽光映襯著她漂亮的小臉幹淨美麗,卻也在她低垂的羽睫下留下一片陰影。
小泉淺身後,化妝師停下了動作,看向來人。
那人揮了揮手,兩人便都恭敬地退了出去。
“想什麽呢,連我敲門都沒聽見。”藤田衝伸出雙臂輕緩的環住了她的細腰,在她身後低喃般的說道。
“阿衝·····”
藤田衝抬起頭的應聲,眼底寫滿了寵溺和溫情,“雖然隻是訂婚,但這是你第一次在公開場合露麵,是被折騰的累了嗎?”
“我····”
稚嫩甜糯的話還沒出口,就被他打斷。
“不過你向來喜歡漂亮,雖然麻煩周折了些,但還是值得的。”藤田衝微微側過頭,看著她清秀的臉龐,唇角上揚,翹起一抹優雅的弧度來。
“訂婚儀式結束之後,老頭子批了我一個月的假期,我們好好放鬆一下好了。想去哪兒?之前不是說要去埃及看法老的雕像嗎?第一站就去開羅吧?”
小泉淺眸子裏的光芒黯淡幾分,翕張著唇,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神情悲傷,欲言又止。
就好像之前感興趣的一切事物都變得沒有了吸引力似的。
她知道自己是個笨蛋,但是就算是笨蛋的她,也還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的。
“聽說拉美西斯二世的王後墓地留下了許多精彩的壁畫,你可以去研究研究。而且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拉美西斯和奈菲爾塔利兩人之間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情嗎?我們去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麽?”
“阿衝····”
“嗯?”
小泉淺的聲音細弱蚊聲,不側耳傾聽,根本就聽不到,“想去埃及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我···我現在不喜歡了·”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訂婚?”
“不行。”藤田衝溫柔的聲調瞬間冰冷下去,他一口回絕她的要求,“阿淺,你不是想要讓老頭放過他嗎?那就不要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罵他卑鄙他也認了。
訂完婚之後,他會帶她離開這裏,他不會再給她機會讓他靠近那個赤司征十郎。
“我們是親人啊~為什麽一定要訂婚?”小泉淺神情痛苦,語氣央求,“我喜歡的人也不是····”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親人呀,那不是愛情。
“閉嘴。”藤田衝臉色一沉,警告地口吻道,“別再說了,要是讓我生氣的話,他就別想從老頭子手底下活著出來。”
他還不知道她那顆小白腦袋在想些什麽。
別說赤司征十郎當年做過綁架傷害她的事,就算沒有綁架,他也不會把她拱手讓給對方。
“······”
小泉淺一陣沉默,半晌過後才聽到她微弱的回答,“你不要生氣····我不說了。”
空氣陡然安靜下來,藤田衝臉色難看地瞪著她,卻也隻能無奈地瞪著,毫無震懾力。
小泉淺闔上了眸子,心口沉重,不知道為什麽,呼吸困難。
她想要阿征幸福。
她想要給阿征幸福。
可是現在,她什麽都做不到了。
她不能再走進阿征的未來了。
藤田衝頭搭在小泉淺的左肩上,同樣闔上了雙眼,疲倦無奈的神情染上了一絲央求卑微,“阿淺,別丟下我。”
他摟著她腰的胳膊微微收緊,夾雜著不安。
“如果你丟下我,我會發瘋的。”
小泉淺垂眸,抿著小嘴,沉默。
“我們就這麽一直在一起不好嗎?我會陪著你,不會再讓你孤單一個人的。”
小泉淺咬著唇,身體輕顫。
“為什麽要喜歡赤司征十郎呢?這不公平~”藤田衝沙啞認真的嗓音帶著不甘心,“十年,我們一起長大,心給了你,人也給了你。
“你到喜歡他什麽啊~”藤田衝的低聲地質問道,“你生病發燒照顧你的人是我,你生氣不開心哄你的人是我,你孤單一個人的時候陪著你的人也是我·····他赤司征十郎做過什麽?要你這麽死心塌地的喜歡他?!”
“·······”
“你說啊~”藤田衝苦笑著逼問。
小泉淺瞳孔驟縮,濕熱的液體落到她的脖頸處,讓她整個人都僵硬地像個木頭人一般,她想張口,嚐試為自己,為阿征,為自己自以為是的愛情辯解,可是空白的大腦像是短路了,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他是赤司家的繼承人,有數不清的朋友,有家人,還有守著他的未婚妻,可是我呢,阿淺,我除了你什麽都沒有了~”
“我隻有你了~”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藤田衝不顧一切地將情緒宣泄而出,他摟著對方的手不停地收緊,這些日子的不安終於將他壓垮,再無法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小泉淺眼圈一下子紅了,眼眶朦朧,模糊了她的視線,不知是不是腰上的痛,還是心口的難受。
她做錯了嗎?
她傷害了阿衝嗎?
可是她就是喜歡阿征,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嘛。
她明明想要陪著阿征一輩子的,她明明想要讓那個清冷的人不像自己那樣孤單的。
她明明不想要訂婚的。
她做錯了嗎?
為什麽阿衝哭了?
為什麽她這麽難受?難受地快要呼吸不過來。
她像一個在夜幕來臨時迷路的孩子那樣哭,淚水一顆顆地砸到臉頰,苦澀,冰涼,哭自己的無助慌然,哭驀然間的不知名委屈,哭她心底壓抑的沉重,哭她的茫然。
門外
頭發花白的老人拄著拐杖,放下自己打算敲門的手,轉身離開。
“老爺,淺小姐這樣···”管家攙扶著老人,擔憂地欲言又止。
馬上就要訂婚了,真的沒問題嗎?
小泉純一郎眼底劃過一抹精明算計,意味深長道,“讓那小子自己解決吧,畢竟是要和淺淺一輩子走下去的人,如果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了,老頭子我怎麽放心把淺淺交給他?”
又怎麽把小泉家的未來交給他?
臭小子——
料定了淺淺性子倔,吃軟不吃硬,就故意演了這麽一出。
這要結婚了,淺淺還不被他在手心裏捏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