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微涼（五）

  兩人吃完早餐。


  路上。


  錦織兮坐在副駕駛上，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旁邊的人。


  “你想說什麽？”


  錦織兮狐疑地盯著他的側臉，“你多大了？”


  “17，比你大一歲。”筱田廸專心地開車。


  錦織兮震驚地瞪大了雙眼，像隻炸毛的貓兒，脫口而出，“你這是非法駕駛——”


  “···”


  被指責的莫名其妙的筱田廸。


  他本來就是做非法生意的。


  “沒有駕駛證你就敢載我——”錦織兮挺著小胸板，振振有詞地訓斥道，“要是出了車禍怎麽辦？！”


  筱田廸黑線。


  還是一如既往的聒噪。


  吐了一口濁氣，盡量耐心道，“我之前學過開車。”


  “那也是無證駕駛，被警察攔下怎麽辦？！”


  “不會有人攔的。”


  “為什麽？”


  “他們看到車牌號不會攔的。”


  “車牌號？”錦織兮不解，“警察看到車牌號就知道是你嗎？”


  筱田廸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不知道是我，但知道是山口組。”


  錦織兮震驚地合不攏嘴，“政府已經腐敗成這樣了嗎？”


  “我們就是日本政治的一部分，隻不過是見不得光的，專門處理那些肮髒，陰暗的事情的機構。”


  錦織兮覺得自己以前真的是太天真了。


  和‘好哥哥’接觸之後，好像打開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門。


  世界觀快要崩塌了。


  “對了，你給我介紹介紹山口組呀，我好熟悉熟悉環境，以不變應萬變。”錦織兮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單純無害。


  筱田廸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你想聽什麽？”


  錦織兮思考了一下，“我聽說現在山口組的組長是個叫高山清司的，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筱田廸瞳孔一冷，握著方向盤的手攥緊，帶著一股冰涼徹骨的恨意，輕吐道，“一個叛徒——”


  簡單的四個字讓人不寒而栗。


  “叛徒？”


  錦織兮被他的眼神嚇到了，縮了縮脖子，“為什麽這麽說？”


  “他和父親原本都是山口組分支弘道會的首腦人物，但是弘道會因為曾經參與數起爆炸事件，威脅到了當時還在任職的首相小泉純一郎的政治名聲，小泉純一郎為了平息民眾的怒火，聯合手塚家，配合警方展開行動力，取締弘道會。”


  “手塚家？該不會是隊長家吧？”


  同姓而已，這是巧合。


  筱田廸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麽，“國家公安委員管理下的警察廳，包括東北，關東等七個管區的警察局，他們雖然是地方自治機構，但2001年實行中央編製時，將其並入了內閣府，而當時內閣府的最高長官是手塚國一，換個說法，他也是日本警察係統的最高領導人。”


  錦織兮震驚的合不攏嘴。


  原來隊長家來頭這麽大嗎？


  “說起來你周邊的人倒還真是臥虎藏龍。”


  錦織兮側頭，看向他的側臉，“什麽意思？”


  筱田廸瞥了眼後視鏡，右手握上引擎，突然說道，“抓好了。”


  “什麽？”


  錦織兮還沒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下一秒——


  “啊~”


  伴隨著一聲扯破喉嚨的慘叫，車突然急刹車，右轉駛離了原本的直行線。


  筱田廸目光冰冷，踩踏油門。


  車像離弦的箭一般，飛快地躥了出去。


  錦織兮小臉煞白，雙手死死地攥著旁邊的扶手，手背上青筋直冒。


  後麵。


  “可惡，人跑了——”


  “把他們逼到小路正好，那裏沒人，方便我們解決。”


  “追——”


  筱田廸看著後車鏡，四輛車前後追了上來，眸光一眯，“低頭——”


  錦織兮頭腦滿是冷汗，手腳打顫，還沒回過神來，隻聽“砰——”的一聲。


  木倉響，後玻璃被粉碎成沫。


  錦織兮唇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就算在怎麽鎮定，碰到這種情況，也是掩飾不了眼底的恐懼。


  筱田廸蹙眉，“不想他們的子彈打到你腦袋裏，就趕緊低頭——”


  錦織兮雙手抱頭，鬆開了車把，將自己盡量地蜷縮成很小的一團，死死地咬著唇，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點。


  筱田廸的話音剛落下，隻聽“砰砰砰···”


  一排子彈打在車身上，叮叮作響。


  如死亡的聲音，近在耳邊。


  筱田廸立刻一踩油門到底，車速開到最大，一路狂奔。


  危險地眯眼。


  這次的見麵會就連內部知道的人都寥寥無幾，到底是誰？

  一手控製方向盤，一手將別再腰間的木倉掏出來，扔到旁邊人的腿上。


  冰涼的觸感拉回錦織兮的思緒。


  “我會在下一個路口回轉，到時候你正對著他們，瞄準輪胎開木倉，知道嗎？”


  錦織兮瞳孔一縮，條件反射似的拒絕道，“我不會開木倉。”


  “拉開後麵的保險，瞄準，扣扳機。”


  “我說了我不會開木倉——”錦織兮重聲道。


  筱田廸冷漠地口吻道，“照我說的做，如果今天我們兩個人死在這裏，我相信會有幸村家那小子給咱們陪葬——”


  “現在這種時候威脅我有意思嗎？”


  “現在這種時候和我爭吵就有意思？”筱田廸冷笑一聲，“你是山口組的二小姐，也是我筱田廸的妹妹，沒道理連個木倉都不會開——”


  錦織兮死咬著唇瓣，不肯碰腿上冰冷的物體。


  筱田廸瞥了眼後視鏡，臉色變得難看。


  後麵人追的越來越緊了，這種郊區，根本甩不開他們。


  隻能這個法子。


  “小時候父親教過你這些，動手——”沉聲。


  錦織兮顫抖著雙手，臉色蒼白，碰到木倉的一瞬間，骨節分明的小手已經準確握住了槍柄，動作迅速的拉下了保險。


  神情呆怔。


  第一次使用，動作卻極為純熟，就好像有一種滲入到骨髓裏的東西，熟悉地讓她幾乎窒息。


  記憶的波浪襲來，打亂了她腦海裏平靜。


  沙啞低沉的嗓音，冰冷嚴肅的訓誡，沒有一絲溫度的中年男人輪廓突然浮現在腦海。


  “拿起來，再來一次。”


  “打不準的話，不準吃飯——”


  “廸4歲的時候就已經能百發百中了，我怎麽會有你這麽笨的女兒——”


  “5歲了，連握木倉都不會——”


  筱田廸察覺到她的反應，唇角輕勾，“隻是讓你瞄準輪胎，又沒讓你殺人。”


  “你閉嘴——”錦織兮突然眼圈通紅，瞪大了雙眼，狠狠道，“這件事結束之後，你就離我遠遠的——”


  “我不想再和你們有任何的聯係！！”


  可能是腦海裏隱隱的記憶讓她太過不安，恐懼。


  以前她總是想找回自己的記憶，想讓自己的人生變得完整，想要知道自己的父母，自己究竟是何處來的，可是···

  她突然怕了，怕了那段找不回的記憶。


  也許···她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想找回自己的記憶。


  又或許說，這段記憶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