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了了(四)
“呐,哥哥你是不是很厲害?”
“那當然,因為是日本第一嘛!”
護士淺田小姐剛走進病房,就聽到裏麵幾個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帶著崇拜和羨慕。
推開門,“你們幾個,現在是午休的時間嗎?”
隨意地趴在床上的幾個小孩子看到來人,“糟了,被發現了——”
說了這麽一句,便像躲獅子一般的小兔子麻利地溜了出去。
“哥哥,下次見。”
臨跑到門口還不忘跟著坐在病床上的人揮手,告別。
“真是的。”淺田小姐看著幾個小蘿卜頭往自己病房跑的背影,無奈道,“那些孩子就喜歡黏著你。”
幸村精市淺笑,臉上溫柔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一般。
“差點忘了,你的朋友來看你了。”淺田小姐猛地從對方美好的笑容中回神,說道,“你們聊吧。”
她的話音剛落,便聽到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幸村精市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微微驚訝道,“弦一郎?”
真田弦一郎目光嚴肅。
淺田小姐離開,體貼地幫他們把門關上,別有深意地看了眼蹲在門口的蒼藍色長發女孩兒。
“今天不是決賽的日子嗎?”
“因為雨天,延期到了一周後。”
“哦。”幸村精市瞥了眼窗外陰沉沉的天氣,“其他人呢?還是讓他們及時回去訓練的好。”
“我已經讓他們先回去。”
錦織兮黯淡著眸子,像隻被拋棄的無家可歸的小兔子,孤零零地可憐地縮在原地。
“今天找我是有什麽事嗎?”幸村精市看嚴肅的板著一張臉的發小,溫和的笑笑,玩笑道,“我還以為弦一郎你已經迫不及待地將比賽結果告訴我了呢~”
錦織兮低頭玩弄著手指。
心底咂舌,這才過去不到一個小時,就是住院也還是改變不了他那自大的臭毛病。
“有小兮的消息了,隻不過···”真田弦一郎的話音一頓。
“隻不過什麽?”幸村精市鳶紫色眸子瞬間就亮了起來,如同星辰般閃耀,整個人都有了生氣。
“她···她不願意見你。”真田弦一郎說完閉上了雙眼,不忍心看向自家好友。
幸村精市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的亮色黯淡了下去,如同流星轉瞬即逝。
空蕩蕩的病房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安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壓抑地讓人呼吸不過來。
不知道過了過久——
“也是,我這幅鬼樣子,還是不見的好。”幸村精市唇角一抹苦笑,喃喃的自言自語,夾雜著難以言喻的失落和自嘲。
陽光落在纖長的睫毛下,在錦織兮的眼底落下一層重重的陰影。
抿緊唇,默默地聽著裏麵的對話。
“別讓她知道我住院的事。”
真田弦一郎心底輕歎,他又怎麽能瞞得住她?
他不會安慰人,隻能勉強地用自己的方式,僵硬地轉移話題道,“全國三連霸,作為部長你帶領的好隊伍,我們會一直以不敗的記錄前進。”
“辛苦了。”幸村精市嗓音淡淡,禮貌地回應著他的話題。
心不在焉的明顯。
整個人被籠罩這一層淡藍色悲哀,讓身處其中的人莫名地感覺呼吸困難,心底難受。
真田弦一郎剛還要繼續說的話一下子被噎到了嗓子裏。
“呐,弦一郎,如果可以的話,幫我帶句話給她吧~”
往日驕傲的嗓音帶了幾分虛弱和低落的請求。
錦織兮低垂著腦袋,心底仿佛壓了一塊大石,讓她有種窒息的沉重感。
“我會帶到的。”真田弦一郎目光堅定,保證道。
幸村精市站起身,緩慢地踱步走到了窗前,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觸碰著冰涼的玻璃,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給他一些真實的存活感。
“當初的事情···”他看著外麵的景象,目光放空,沉重道,“她可以怨我,恨我,或者避而不見,報複我怎樣都好,但是,別放棄她最喜歡的網球。”
錦織兮縮著的身子一僵,瞳孔呆怔。
“做錯事情的人是我,不是網球,不要用這樣的方式去懲罰她自己。”
錦織兮眼圈唰地一下就紅了,眼眶濕潤,模糊了她的視線。
心底的委屈,怨恨,不甘··一瞬間全都像是被他這句話刺激地爆發了出來,反複來回地滾燙在胸口,堵塞的難受,疼的她呼吸不過來。
他活該——
誰讓他逼死了寬子?
他憑什麽要她不放棄網球?
明明是他把自己當做他的替代品,利用她,自私的去完成自己的夢想——
他就是自作自受——
錦織兮此刻原本有一大肚子指責的話,想要罵他,想要報複他,想要恨他,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在聽到他病況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的難受。
不都是說禍害遺千年嗎?
他那麽壞的家夥,怎麽會得這樣的病?
一定是騙她的,一定是又想用苦肉計的——
“關於這些年,我很抱歉,我很抱歉利用了失憶的她,還毀了她童年的所有美好。”
清冷的話傳入耳中,聚集在錦織兮眼眶中的淚水終於不受控製的而下,一顆顆,晶瑩剔透,冰涼地砸在精致的臉頰。
誰要你的抱歉?!
誰要你的抱歉——
裝成一副病怏怏的可憐的樣子,我就會原諒你了嗎?
我才不會原諒你——
絕不會原諒你——
幸村精市,你活該——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會是急性多發性神經根炎?
為什麽他都不惜做到那個地步,老天爺還是不肯多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為什麽?
為什麽她這麽難受?
為什麽還是會這麽傷心?她已經他一刀兩斷了,再沒瓜葛了——
她應該恨他的不是嗎?
我恨你——
我恨你——
我不會原諒你——
一連串淚水從錦織兮悲傷的臉上無聲地流下來,牙齒死死地咬著拳頭,竭力地製止抽泣,沒有一點兒的哭聲,隻任憑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那麽嚴重的病?
他要是以後再也打不了網球該怎麽辦?
他···
那麽要強的一個人。
該怎麽辦啊?
錦織兮控製不住自己的內心,心底沉重的大石讓她像是在夜幕來臨時迷路的孩子那樣哭,哭自己,哭冰冷的再沒有呼吸的男孩,哭這麽多年的青梅竹馬的就假象,哭一切的一切,茫然地不知所措。
腦袋嗡嗡地像是要炸裂,眼前一片模糊,隻剩下右手腕刺骨的冰冷的疼痛,尖銳的讓她清晰感受著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