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父女
鄧莉其實很討厭來醫院。
很多年之前,她就是像現在這樣站在醫院的走廊裏,聽著病房裏傳出的那個男人的痛呼聲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可是因為何絲絲從小身體不好,有情況緊急不能在家裏治療的時刻,她就必須來到醫院,像這樣,透過玻璃窗看著病房裏的女兒。
“很抱歉,這些事情不是要故意瞞著你。”何楊的最後一句話說完,鄧莉忍不住抱緊了自己……
她的女兒……被輪暴了,而且她不僅僅是身體受損而已,心理也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她竟然想謀害何憶,謀害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妹妹!
“老婆,別這樣,”何楊心疼地摸摸她的臉,“絲絲的人生沒有被毀掉。無論如何,還有我呢……”
“何楊,”鄧莉拿開他的手,“讓我把絲絲帶走吧。”
“……你、你說什麽?”
鄧莉扭頭擦掉眼淚,“都怪我,怪我這個做媽媽的不夠了解她。以前她問過我,為什麽妹妹可以繼承爸爸的公司,而她卻從來不了解任何相關的事,我不想讓她有多餘的想法,我不想讓她跟小憶爭,從小到大,小憶讓她已經夠多了,所以我告訴她,她、她並不是你的孩子——我不想讓她去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何楊有些無力地搖搖頭:“你怎麽會這麽想,你明知道,我把她當成親生女兒,對於小憶來說她是姐姐,所有的東西她們都可以一起分享。當初,娶你過門的時候,你懷著絲絲,那時候我是不是跟你保證過,我何楊既然是把你們一起接回家的,那麽你們就是我何家的人!”
“改變不了的……”鄧莉背過身去,“人就是有再大的決心,做出再多的努力,都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絲絲不是何家的血脈,不是你的女兒,你對她付出再多,她終究不是何家的人,承擔不了何家後代的責任——這一點,你很清楚。”
“是……可是,我真的盡我最大的努力去疼愛她,和這一點相比,‘金晨集團’會不會屬於她就那麽重要嗎?”
“當然不重要!”鄧莉猛然回頭,滿麵淚痕看著自己的丈夫,“我這一生,能得到你這樣男人的愛,絲絲能從小有你這樣一位父親,還有什麽比這更重要?!可是、可是我知道,‘金晨’對於何家來說很重要,對於小憶的意義更是重大,我、我……”她低下頭泣不成聲,“我自知對於小憶的關心還是比不上絲絲,我已經剝奪了她有一個母親的權利,怎麽能夠讓她再失去家族的榮耀和輝煌?”
何楊木木地看著她,“我知道的,這些年你一直在努力做小憶的好媽媽,我知道……”
“可是我終究不是她的媽媽!”鄧莉崩潰地趴到了病房的玻璃窗上,“我看到我的親生女兒躺在這裏,雖然她有傷害小憶的心思,可我還是沒有辦法不去心疼她!我的心就是偏的,偏向我的親生骨肉!”
“……”
“所以,讓我帶著絲絲離開吧,她是小憶身邊的危險因素,我、我不能再讓小憶承擔這樣的風險了——這是我能夠為小憶做的最後一件事。”
當天晚上,何憶回到家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媽媽竟然不在。她去廚房問家裏的保姆,那婆婆卻隻是支支吾吾地讓她去問先生。
何憶來到老爸的書房,一推門就闖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爸,怎麽不開燈啊?”
打開燈,就看到何楊正站在窗台邊,背影有種異常的蕭索感覺……
何憶看得莫名心疼:“爸爸,怎麽了?”
“哦……你、你姐姐,心情不好,媽媽帶她一起去鄉下住幾天,今晚,隻有我們爺倆一起吃飯了。”何楊回過頭來,疲憊地摁滅了手中的煙頭。
何憶愣了下,“這麽……突然啊?”
“嗯。不過別擔心,這就是暫時的,等落城這邊的事結束,她們就會回來。”何楊走上前來摸摸她的腦袋,像往常那樣溫和地笑了笑,“要不然,爸爸這段時間一直在整治那個李天澤,他好歹是你姐姐的前男友,多多少少會讓她不自在,你說是不是?”
“哦,也是哈。”何憶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走吧,下去吃飯——哎,小景沒回來嗎?”
“嘻嘻~幫我跑腿去了!你閨女我啊,打算開個影視公司……”
“是嘛,我女兒真是越來越能幹了!”
**
去年年末的時候,何憶就已經得知,沈韶的媽媽沈竹華帶著她離開了樊家,至於原因,很狗血——樊遠懷疑沈竹華肚子裏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樊特西也忒變態!忒狠!”何憶在沈韶的寢室幫忙收拾東西,一邊不停地在罵,“為了繼承他老爸的財產,他連自己的弟弟都不放過!就讓那小孩子出生又能怎樣?能爭得過他嗎?能對他產生威脅嗎?夠狠!簡直是神經病……”
“可是,實際上,”沈韶悶頭把一堆的書塞進行李箱,“我媽自己也分不清……那孩子到底是誰的……”
“哦。啊?!”
“她、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孩子究竟是我爸的,還是我後爸的。”
說實話,當初樊特西把這件事捅給樊遠後爸的時候,沈韶根本就沒立場怪他,因為她從發現自己的媽媽竟然又和爸爸有了關係之後,就預料到了那一天。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媽媽……她,”沈韶苦笑,“她比我這個女兒還像女兒,真的、真的太任性了,碰上我爸爸那麽任性的男人,他們……嗬,他們倒真是天生一對。可是,既然這樣的話,當初,又為什麽要離婚呢?既然離婚了,為什麽再次見麵還會曖昧呢?”
唉~別人的家事,哪怕這人是自己的朋友,也還是不好說什麽呀……何憶隻能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現在,你媽和樊特西他爸已經離婚了,你們打算住到哪裏啊?”
沈韶有些煩躁地搖了搖頭,“我媽現在還住在酒店呢,我得先去酒店陪她。她說了,我既然在落城上學,她也打算在這邊找個住處,方便照顧我——這樣也好,雖然我不指望她照顧我,但是周末我沒課的時候,方便去照顧她。”
何憶隻得無奈點頭:“我會幫你們留意合適的住處的,你是想住市區還是郊區?”
“安靜點的地方……不,還是找個鬧市區吧,我怕太冷清了她會整天在家胡思亂想——那就麻煩你多幫我留意了。”
4月中旬,落城東邊通上了地鐵,大有日漸繁華起來的趨勢,這樣一來,當初何楊在城東蓋的房區隻需要坐等升值了。其實,地鐵開始修建的時候,不少商家便明白這是擴建城市了,城東的土地的價值必定水漲船高,可是那時候大家都注意到了這一點,各方勢力都張牙舞爪地要伸手,競爭極為激烈。
於是眾人紛紛感慨,這何家的當家人就是高瞻遠矚,趕在城東的地價還很便宜的時候買下了地,這次肯定會大賺一筆,但是他們並不知道何楊當初這麽做,還是何憶攛掇的。
不過李天澤知道啊!說真的,他對這何家的千金小姐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一個周末的下午,李天澤給何憶打了電話:“何小姐,出來見一麵唄?你可以帶著你那跟班,我不介意。什麽事?有事啊,重要的事——你姐姐的事,夠不夠份量?”
**
何小姐怒氣衝衝地在李天澤對麵坐了下來,“有事就說。”
男人誇張地睜大了眼四處瞧著:“哎呀,你那跟班竟然沒跟來?”
何憶冷著臉:“請李先生注意用詞,我沒跟班,隻有男朋友!”
李天澤愣了下,臉上的邪笑一點點冷下來,“行啊,那姓方的小子還真的混出名分來了。”
“你說話我怎麽就這麽不愛聽呢?”何憶不耐煩地甩了甩頭,“你說吧,我姐姐的事情到底是什麽事情?”
“哦,也沒什麽事——嗨,坐下,沒說完呢——就是你那姐姐吧,做了對不住你的事,不過我已經幫你出過氣了。”
“神經病。”何憶絲毫沒有當回事,“你今天叫我出來就是無聊是吧?”
李天澤點頭:“還真就是。你爸搶我的業務——哦,對,你也幫著他搶,最近工作量大減,我的確有了些空閑時間。”
“哦~~”何憶不懷好意地看他一眼,“明白了,李總這是被搶了生意,急眼了,找我出出氣呢!”
“那倒沒有。”李天澤忽地笑了笑,“就是想看看你,跟你聊這幾句我覺得自己心情舒暢多了。”
“……”何憶站起身,“我看我還是先走了。”
李天澤忽地開口:“你爸爸在城東蓋房、在海沙和京都這類大城市四處買房,是你勸他的吧?”
何憶像被點了定身穴一般瞬間停住。
“兩年前,你就開始結交杭州的一個中年男人,那人是當前熱銷小說《盜墓》的作者,最近你正在和他商議購買IP的事;一年前,你們‘金雲’珠寶突然轉變了進貨渠道,不再從南非葛窪盆地購入鑽石,然後就在兩個月前,葛窪盆地的礦場被查封了……”李天澤頗為好奇地看著她的背影,“金晨集團這兩年的一些重大變革都少不了你的提議,你好像總能提前預知到一些事情,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