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還是寵你的
冬天的夜晚很安靜,尤其是下了雪之後。
雪色好似一層棉被鋪滿整個世界,也隔絕了別人的聲音,平日裏惱人的鳴笛聲,也好像被隔絕在外,變得悠遠。
梁厚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景色,腦海中卻不斷回響著梁冉冉的話。
“你不能讓他們不明不白的死,但你可以讓我們不明不白的活著……你甚至讓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死的!”
那分明是自己夢中的場景,那句話分明是夢中冉冉對自己的質問,她為什麽死的?
為了自己!
她其實是被自己的父親牽連致死的!
她是被自己連累的!
無數次,梁厚這樣對自己說,無數次,心如刀絞,他恨不能去替代梁冉冉,去替她疼,去替她死,可是無數次,他都從夢中驚醒過來,他還是活在這個世界上,他無法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他的使命還沒有完成。
如果他報不了仇,他就算去了地下也無顏麵對冉冉!
“梁厚。”方音剝開一個橘子,遞了一瓣給他:“你覺得梁冉冉是個什麽樣的人?”
梁厚搖搖頭,對於梁冉冉他有種奇怪的感覺,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莫名其妙的憤怒和怨念,一切都很莫名其妙,但是又並不覺得違和,他甚至覺得這種情緒出現在她身上是順理成章,就應該存在的!
“我說不上來。”
方音放下剝了一半的橘子,正色說:“我要跟你說件事,很嚴肅,你聽了不要害怕,也不要急著反駁,先想一想。”
“什麽事?”相處多年,方音很少有這麽嚴肅的時候,梁厚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梁冉冉之前跟我說,她其實是我們的女兒。”
“什麽?”梁厚隻當自己耳背聽錯了:“你剛剛說了什麽?”
“她說她是冉冉,並且之前也說了很多關於冉冉的事情,甚至一些隻有我們母女間才會說的秘密的話。”方音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告訴他這件事:“說實話,有段時間我真的認為她就是我的女兒,可是後來我又覺得她不太像,但是……”
“方音,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梁厚打斷了她,他覺得這太可笑了,簡直無稽之談。
“我知道這很奇怪,也很詭異,但是我說的是真的,你相信我,其實我對她也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我有的時候就覺得她真的很像冉冉……”
“好了。”梁厚抬手打斷了方音,摟住她說:“我知道,冉冉的離開對你是個沉重的打擊,但是你要知道日子還要過,我們還有更長的路要走,哪怕是冉冉,她也不會願意看到我們頹廢,甚至因為她而過的那麽痛苦。”
“我沒有,我不是因為冉冉不在了才會這樣的,而是……”
“幻覺,都是你的幻覺!”梁厚抬手打斷了方音:“她怎麽會是冉冉,她的樣子分明就是另一個人。”
“可是她有些小習慣很像冉冉。”
“你別忘了她是演員,她想要模仿一個人,完全可以做到,方音,我不相信她說的話,她可能對你並沒有惡意,但是她模仿冉冉這件事卻是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的!”
這話說出來斬釘截鐵,可是梁厚心裏卻打著鼓,那種熟悉的感覺並不是方音有,他也有,尤其是梁冉冉說那些話的時候,他真的感覺著那就是親女兒對自己的控訴。
可是他硬生生的壓下了那種感覺,死而複生,這種事情誰能接受,更何況她還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樣貌,那她究竟還是不是自己的女兒?會不會變成一個披著別人皮的怪物?又或者,梁冉冉也像趙芸一樣根本就是個精神分裂,畢竟精神病是有遺傳幾率的,說不定梁冉冉也遺傳了精神病,然後看到一個跟自己同名同姓的人去世了,就分裂出來另一個屬於梁冉冉的人格!
這完全是有可能的!
甚至梁厚覺得這種可能性比前麵那種可能性要大得多!
他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了方音。
“不,這不可能的,怎麽會有人特意分裂出來這麽多人格,甚至按照特定的人……”
“我知道你很喜歡冉冉這個孩子,不能接受這隻是她的模仿,但你想想,趙芸是不是就是這樣的?她一會變成變態,一會又變成一個小孩子,梁冉冉不就是這樣嗎?也許這根本就是她在模仿冉冉生出來的另一個人格!”
這樣的想法太可怕了,方音隻要想想就會遍體生寒,她搓了搓手臂:“不會的……”
“阿音,這完全有可能!”
與此同時,盛檀非也正在安慰梁冉冉。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拋下了你,你很不高興,很不甘心,但是冉冉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直白的衝他發泄,他可能根本不能理解你,甚至還會懷疑你?”
“懷疑我?”梁冉冉不解。
“你難道不了解自己的父親嗎?梁厚是個什麽樣的人難道你不知道嗎?他是個理智的人,他怎麽可能輕易相信你就是梁冉冉?他不會相信你的那些言論證據,他要的得是鐵證!”
梁冉冉搖了搖頭:“鐵證?這種怎麽可能會有鐵證。”
“對,沒有證據,所以他不會相信你。”
“可我的確是……”
“冉冉,你已經不再是梁冉冉了,你早就該把自己從那個角色中拔出來,就算你不能完全脫離梁冉冉這個角色,你也該明白,並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你是這個角色,尤其是至親之人!”
“那你呢?你為什麽可以接受?”
盛檀非最初那麽輕鬆就接受了她,就相信了她,以至於她一直認為但凡自己解釋清楚別人就會相信的,可是一次又一次,從陳肅到爸爸,都叫她受盡打擊。
“我接受,是因為我寧願相信你是她。”盛檀非將她耳邊的碎發捋到耳後:“冉冉,有些事情我說不清楚,但是當我知道你就是她的時候,我很高興,我相信這是老天對我的眷顧……”
梁冉冉無聲和盛檀非對視著,片刻,她默默挪開眼睛,麵無表情的說:“老天爺還真是疼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