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係了死結
炎熱的夏風拂過每個人的心間,卻冷得所有人抱緊了雙臂,像是墜入了無底的冰窟,任嚴寒不斷地侵襲著。
安若璃睜大了眼眸,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逐漸往地上倒去的上官銳。他的胸前還插著那把劍,胸口處已染滿了紅色的血液,像一朵朵詭異的罌粟花,紅得駭人。
“爹!”一聲淒厲的叫聲回響在寬闊的府邸裏,她費力地想要站起身來,可是,全身像被抽幹了力氣,隻能任由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不會的!不會的!她的心在瘋狂地嘶吼著,拉扯著。她不相信,這隻是個噩夢對不對?所有的一切都是個夢對不對?
她寧願她沒有來到這個時空裏,她寧願她沒有感受過家人的溫暖,她寧願從來就不認識他們。她多希望,這真的是個夢,隻要她掙開了夢靨,她就還是那萬千上班族中的一員。
但是,身上的每一處疼痛都在強烈地刺激著她的神經,她看到的是事實,不是夢。她經曆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不是夢……
“為什麽?為什麽……”安若璃的眼眸犀利地射向那背對著她的林煜晨,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她隻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狠心?
林煜晨目光呆滯地看著自己持劍的手,而方才還在自己手中的劍卻以插入了上官銳的心扉。他看著他緩緩地倒在他的麵前,聲聲喚著“晨弟”二字,他的心慌亂不已。
他沒有要殺他的意思,他明明將劍緊緊地握在手中,怎麽會突然就刺進了他的胸膛?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誰來告訴他?誰來告訴他?
他頹然地跪在上官銳的身前,披散著的發絲遮住了他的容顏。他似乎沒有聽到安若璃的質問,也沒有聽到那暗處吵雜的腳步聲。
他看著自己的手上沾上了上官銳流出的鮮血,溫熱溫熱的。他的眼角卻忽然垂下兩行清淚,混著鮮紅的血液散了開來。
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嗎?他不是一直想要報仇嗎?那為什麽,看到他倒在他麵前,他心裏沒有絲毫報複的快感,卻感到莫名的空虛?
安若璃緊緊地盯著那跪在地上的男子,即使很累,她卻強迫著自己睜著雙眼。忽然眼前掠過一個熟悉的倩影,緩緩地落在林煜晨的身旁。
安若璃的眼眸滿是震驚,她清楚地記得那男子說不會放過背叛者的。那麽,冰又是如何得以出現在這兒的呢?難道……安若璃的心抽痛著,如果真是這樣,她不會原諒他們的。
冰同樣是滿眼的震驚,看著這慘不忍睹的情況,不禁皺了下眉。她……還是來晚了嗎?
若不是她從那些其他人口中得知此事,至今仍被蒙在鼓裏。思前想後,她總覺得事情很是怪異,也不想主子做了會讓他悔恨一生的事情。因此,她硬是拖著還未痊愈的身體追了出來。
可是,她終究還是晚了,她來不及阻止悲劇的發生。她憐惜著看著跪在地上的男子,那副頹敗的樣子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一瞬間便觸動了她柔軟的心弦。
她越過他的身影向後看去,不期然便撞上安若璃烏黑的眼眸。沒有了之前的溫暖流光,亦沒有了曾經的星辰光彩,如今,她的眼中滿滿的都是蝕骨的恨意,那麽強烈,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灰飛煙滅。
心弦猛地一顫,她從沒想過,會在那個淡然如水的女子眼中看到那麽濃烈的恨意,她以為,她永遠都會是那個冷靜淡漠卻不失溫暖的女子。
所有的一切都已來不及了,這個結,似乎已成了死結,再也沒有人能解開了。那纏纏繞繞的線條,紛繁雜亂,越來越沉了。
冰滿眼的疼惜,她想走近安若璃,她想去幫助她。可是,院內卻逐漸響起了喧鬧聲,她知道,他們如果再不走,留下來隻會更添事端。
她緩緩地退回到林煜晨的身旁,回眸深深地看了安若璃一眼,攜了還在呆滯著的林煜晨飛身離去。
安若璃終於疲憊地閉上了雙眸,眼角淌滿了淚水,酸澀得很。她聽著逐漸前來的眾人的腳步聲,隱隱約約地聽到上官夫人的哭喊聲,她卻隻能疲倦地閉上了雙眼。
又是再熟悉不過的黑暗了,她突然就愛上了這裏,隻要躲在這裏,便沒有人照得到她,她也可以什麽都不管。可是,那耳旁聲聲殷切的呼喚卻讓她無法違背自己的良心,她如何能棄那個家不顧呢?
當她睜開雙眸的時候,上官夫人倚在床沿,手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她表情呆滯,卻平靜得似乎不太尋常,讓安若璃的手不由緊了緊。
許是這一細微的動作驚到了她,她收回呆滯的目光看向床上的安若璃,微微一笑,問道,“身體好些了嗎?”
安若璃詫異於她的反應,久久地沒回過神來。難不成,那真的隻是夢?
她猛地掀開被子看向自己受傷的右臂,已經被小心翼翼地處理好了,手臂上纏了厚厚的繃帶。她的心猛地一沉,平靜的心湖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的爹,死了!大將軍上官銳,死了!真的……死了!
目光呆滯地移向上官夫人微笑著的臉龐上,那個眼淚如水般多的女人,現在卻在看著她笑,在得知她夫君的死訊之時?
安若璃的心裏湧上莫名的恐懼,她怯生生地喚了她一聲,“娘,您沒事吧?”心裏是無盡的悲涼。
上官夫人聞言一怔,瞬間便又恢複了笑容,“放心,娘沒事,你爹隻是早些走了。人總是躲不過的,隻是早了些了。”她的目光逐漸迷離,慨歎道,
看她說得如此平淡,安若璃卻覺得心裏酸澀難忍。她的腦海裏不住地回放著上官銳死之前的畫麵,他朝著她露出的那抹燦爛的笑意。
所有的一切都像玻璃一般碎了滿地,映射著無盡的悲哀。她想要拚命地將它重拾起來,卻每每弄得遍體鱗傷。
她的眼睛早已酸澀得流不出淚水了,隻能這樣惶然地睜著。輕輕地感受著上官夫人的安撫,無聲地遊離著。
如果她沒有沉浸在自己的哀痛裏,或許就能發現,上官夫人眼底的傷痛從來沒有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