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一醉解愁
是夜,溫涼如水薄初透。月色朦朧,蒙著一層薄紗,隻消偶爾從烏雲後露出,洋洋灑灑地落下光來。
靜謐中,傳來一道遲疑的腳步聲,一走一頓,一前一退,猶疑不決。冰眸色微閃,臉色遲疑,邁開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她很矛盾,但是白天那時她分明看到了那處洞口,如果不說,萬一安若璃逃跑了,那主子的仇不是報不了了嗎?
一想起他眼底的沉痛,她就覺得心被切割得疼痛不已,恨不得能幫他分擔。
她咬了咬唇瓣,下了狠心,腳下不再遲疑地朝前走去。
現在,主子定是不會要安若璃的命的,畢竟她還有利用價值,所以,性命無憂。或許會受些皮肉之苦,冰的臉色有些不安,但是她不能背叛主子。
風時冷時燥,讓冰的心裏焦灼難忍。她抬起的手停在空中,似乎在遲疑著要不要敲下去。
“進來。”一道清冷的聲音襲來,門忽然緩緩地敞開了。冰看到主子坐在椅子上,燭光映著他的眸色跳躍不明。
她的心猛跳一拍,垂了頭緊抿著唇踏了進去。身後的門緩緩關上,她已經不能後悔了。
男子也不問她,就直勾勾地盯著她,漫不經心地擦著手中的劍,眼中深邃的神情讓冰覺得他似乎看透了一切。
“主子。”冰低聲喚道,正猶豫著如何開口,卻見他抬起手示意她不用說話。
男子緩緩地站起身,背著燭光走到窗旁,聲音像是年代久遠的古釀,滄桑卻深沉,“你跟著我多久了?”
冰有些錯愕,不明地看著男子的背影。思忖片刻,低低地回道,“有十三年了吧。”
是啊,十三年了,那時的她還隻是個孩子,如果不是遇到他,她或許早已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吧。
她的目光不由深深地注視著眼前的男子,滿含眷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十三年了……”男子低喃著,似是陷入了什麽回憶。轉頭目光銳利地看著冰,低聲道,“我可以信任你吧?”
冰感到心漏跳一拍,連忙屈身跪下,恭敬道,“屬下絕不會背叛主子。”
擲地有聲的話語換來男子滿意的眼神,他抬手示意她站起來,又坐回了桌旁,冷冷道,“希望如此。”揮手示意她退下。
冰臉上的表情很迷惑,卻還是輕輕地道了聲便轉身出了門。耳邊恍恍惚惚地飄來一句話,讓她邁出門檻的腳不由頓住了,身後的門緩緩地合上了。
她的嘴角緩緩地勾勒起一抹淒涼的笑意,目光如破碎了的玻璃珠子,發著光卻黯淡無神。她盯著那個燭光下的身影,笑了。
“尋個機會,讓她逃跑。”
原來,他什麽都知道。她突然才發現,她從來都沒懂過他,他的目光永遠那般深邃,她從來就沒看清過。他不信她,他試探她,他亦不懂她。
即便如此,她還是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隻一眼,她便不可自拔了。她緊緊地咬著唇瓣,這一切,不都是自己想要的嗎?
那一路,走得格外漫長,月光時隱時現,清冷孤寂,地上投射著她和樹木的身影,形單影隻,淒楚孤單。
漫漫長夜,安若璃亦無法入眠,她將屋內覺得值錢的東西都裝進了包袱裏。
現在,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地方。如若能平安出去了,怕也是有一段路要走,銀子是必須的,但也無法多帶,況且她其實也沒有多少銀子。
她自嘲地笑笑,一個人質,哪還有什麽銀子可拿呢?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收拾著,冰推了門進來。安若璃一怔,忙拉了被子將床上的東西掩了起來。卻見冰並沒有看她,隻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冰姐姐,你怎麽了?”安若璃上前,輕輕地問道,眼裏透著擔心。一走近,她才聞到了冰身上濃濃的酒味,而她的手上亦拿了個小壇酒。
她的眉頭蹙起,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冰這麽傷心,或者該說失望。她的目光呆滯,似乎看不到任何東西,安若璃第一個就想到了那個帶著麵具的男人。
“冰姐姐,是不是主子……”安若璃輕輕地說道,果然看到冰的手顫了一下,轉過頭看著她。
安若璃唏噓一聲,果然是因為感情。女子的心本來就很小,唯一能讓她們如此傷心的莫過於至愛之人,一旦愛上,亦悲亦喜。
“喝酒嗎?”冰抬眸希冀地看著安若璃,她不知道她為什麽會來找她,隻是等她清醒過來,她就在這裏了。對於安若璃能猜到她和主子的事絲毫也不意外,她本就是個七竅玲瓏心的女子。
安若璃淺淺一笑,酒,她倒是真沒喝過。但是看到冰的模樣,也不忍拒絕。俗話說,一醉解千愁,她倒是願意一試,讓所有的煩惱都見鬼去吧。
她拿過冰手上的酒壇,仰頭就灌了一口,口中頓時感到火辣辣地痛,嗆得她眼淚都流了出來,咳嗽個不停。
冰嗬嗬一笑,輕輕幫她順著背。一邊笑道,“誰叫你喝得那麽急,活該嗆到。”言語裏卻分明含著心疼。
安若璃順了下氣,也是笑了起來,就著酒壇又喝了一口,這次倒沒覺得多難受,隻是依舊火辣。隻是那感覺,雖難受卻也無比地暢快。
她將酒壇往冰麵前一揚,燦爛地笑了起來,星辰般的眸子格外璀璨。
冰朝著她一笑,不用言語,她接過酒壇喝了一口,辣辣的滋味灼燒著她的舌頭,她卻不感到難受。隻要能忽略了心中的痛,再痛她都甘願。
兩人相視一笑,沒有人再說話,一人一口,將壇子中的酒喝了個一滴不剩。兩人也已是醉意襲來,均是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眼角溢出了淚水。
最後,兩人抱在一起大聲地哭了出來,眼淚落滿了兩人的臉龐,順著臉頰滴落在酒壇上。哭累了的兩人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時已隱了蹤跡,外麵隻剩偶爾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空氣中似乎彌漫著淺淺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