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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浮生若夢

  原本冷清的王府外宅因著幽洛的存在突然變得熱鬧溫暖起來,不再是曾經一貫的孤獨冰冷。


  這或許就是李幽洛最獨特的地方,所到之處,從來沒有寒冷一說。


  此時的幽洛正在屋頂演習飛天絕技,隻見她站在高高的房頂,一副視死如歸的決然表情,按照陌家兄弟教的醞氣提氣,淩空踏無痕的步驟,準備開始試飛。


  真是難以置信!幽洛看著自己騰空的身子,有些費勁的飛了好些路程。


  “好厲害!公子!好帥好帥呢!”李鳳鳴站在院子裏,仰起四十五度角的脖子,眼光追隨著幽洛的身影,一邊還拍掌叫好。


  陌家兄弟頓時齊刷刷看向天真無邪的公主殿下,再看看微風中搖搖欲墜的幽洛,始終沒有發現帥在哪裏。


  這世界有很多的悖論,是我們無法用正常的思維去剖析的,譬如此刻的李鳳鳴,她執意的認為那個毫無優雅可言的幽洛是天底下最帥氣的男子。


  這讓人不禁想起了紫霞仙子,她執意的愛著孫悟空,那個滿臉都長著毛的猴子,讓人很難不去懷疑,難道天上的仙子審美觀已經低劣到如此地步,竟然覺得一隻猴子都英俊瀟灑,眉清目秀。


  或許紫霞仙子的真身是一隻滿身五彩羽毛美觀絕倫的肥雞,也有可能她就是一隻尖嘴猴腮的母猴子。


  當我們用理性的眼光去分析一個人的時候,我們發覺這樣的一個人根本不值得去愛。


  但陷入愛情的,不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是憑著感性的直覺去看待那個人,於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再醜的人也有被愛的春天。


  此時,幽洛在半空中有些艱難的飛行著,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呢?幽洛尋思著,大概就像在你肩骨裝一對人工翅膀,你要時刻都集中精神想象發力揮動那對巨大的翅膀,隻要一個走神就會自由落體。


  顯然,這是一個再適合不過的比喻,剛一分神,就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像蒼穹上被一箭穿心的大雕,極速降落。


  陌桑趕緊飛向空中,及時接住了那個自由落體的白影。


  幽洛這才安全著陸,又繼續不死心的重新來過,別的倒是沒什麽,隻是苦了陌家兄弟,輪著番兒接她!

  經過不下十次的痛苦折磨,幽洛再次站在屋頂,深深地呼了口氣:“飛天神技!爺就不信搞不定你大爺!這次再掛,老子就造一架飛機代步!”


  這一次,幽洛果然收放自如,就像電視劇裏的男神女神,自由的在天空飛舞,不需要威亞,不需要燃氣,不需要灰機,直接無視地心引力,展示著飛天神技!


  她飛越紅牆綠瓦,飛越竹林花海,飛過藍天白雲,感受著空中搖曳的清風,聆聽著衣裳獵獵聲響。


  突然,不遠處的人潮中出現了一抹雪白的身影,吸引了幽洛的眼神,那個人好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其實,古人很早就說過,一心不能二用,三心二意,心猿意馬這等人都是會被劈的,君不見劈腿的男人最後都死的很難看嗎?


  所以,無辜的幽洛被參天大樹給劈頭蓋臉撞了個正著,然後……

  “陌桑,快救我!”


  此刻的陌桑在院子內,而幽洛已經飛到了院子外,除非陌家兄弟能瞬間移動,否則,隻有幽洛“嘣啊”的結局。


  不期然的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幽洛已經被撞的七葷八素,總之眼前一片漆黑,頭暈目眩的,隻聞得幽幽的龍涎香。


  飛天有危險,起飛需謹慎啊!什麽無視地心引力,都是浮雲!


  “我若不來,你是打算摔死在這長安街嗎?”


  果然是穎王李瀍,他老遠就看見幽洛在空中倒騰了,若不是他及時趕過來,隻怕幽洛是要殘了。


  李瀍神情淡然的抱著還在頭暈目眩的幽洛走進院子裏,對著陌家兄弟怒斥道:“本王叫你們保護好他的安全,你們卻讓他從天上摔下來!自己去領責罰!”


  “喂,我又沒死,也沒殘,再說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來的,不關陌桑他們的事情,罰他們做什麽?”幽洛才覺得清醒點兒,就聽見李瀍要責罰陌家兄弟,趕忙阻止。


  “哼!”李瀍冷哼一聲,依然緊緊的抱著他。


  陌家兄弟的心裏早就排山倒海了,難怪王爺在府裏總是冷冷冰冰,像塊千年寒石,也從來不對王妃笑……原來……他們家王爺喜歡的是男人啊!!


  陌桑陌椹互相看了一眼,突然覺得背後一冷..他們好危險啊!哪天王爺會不會獸心大發,對他們做什麽無恥禽獸的事情?


  時間仿佛凝固,碧藍的天空下,院落裏那個偉岸的錦衣男子橫抱著一個嬌小的白衣男子,風起,三千青絲交纏,沒有絲毫的不和諧,反而有一種本就該如此的錯覺。


  “還不快把本公子放下來?”


  “不知好歹。”李瀍又是一聲冷哼,毫不留情的雙手一鬆。


  “哎呦,我的腰!疼死我了!”幽洛如願以償的被放了下來,隻可惜不是溫柔的雙足點地,而是……

  “公子,你怎麽樣?”鳳鳴趕忙扶起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幽洛,微微慍怒的瞪了一眼李瀍。


  “沒事.……就是腰閃著了……唉喲,,別..別碰我..痛痛痛..”幽洛一手扶著腰,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想也不想就一腳踩在李瀍的腳上,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


  李瀍微微吃痛,卻依舊一臉雲淡風輕,不為動容,徑直向前走,瀟灑甩甩長袍,端坐在椅子上。


  “鳳鳴,明日我與九皇子會來秋水湖畔賞菊,你可以遠遠看看他。”


  “賞菊?”幽洛扶著腰看向蕭條的樹木,泛黃的葉子一片片的飄落在空中。像一隻一隻黃色的蝴蝶,原來,不知不覺秋天已經來了,混混沌沌的竟已經過完了夏天。


  “幽洛,你要不也一起去?”


  “不去!”


  “陌桑,去拿盤棋來,本王想與李公子對弈一盤。”


  “本公子有答應和你對弈嗎?”幽洛不屑的瞥嘴,哈著腰,往台階上一坐,也不管什麽形象不形象,反正他向來沒有形象可言。


  “贏了,這地契就是你的了。”李瀍從懷裏拿出一張疊好的契約,兩指拈住那張泛黃薄紙,眼裏盡是篤定的笑意。


  幽洛的眼神立刻大放綠光,又立刻掩飾掉,淡淡的說:

  “不過一局棋而已。”


  “本王一言九鼎,陌桑,還不快去取棋盤來。”


  不一會,陌桑陌椹就將桌椅擺好,棋盤放好,旁邊放著熱騰騰的雲茶,然後規矩的站在李瀍身後。


  棋局如人生,如戰場,如政治,風雲莫測,一輸勝負決戰如斯,人生如棋局,黑白對弈,一切成敗皆在盤中。


  李瀍與幽洛二人擲子有聲,男白女黑,隻子落地難悔,李瀍步步殺機,幽洛則是隻守不攻。偶爾幽洛下了幾個莫名奇妙的位置,倒讓李瀍思索了半天。


  但棋局終究有陣法,如行軍作戰,講求前呼後應,幽洛被動的退守,不消一柱香時間,白子就已經圍殺得黑子無法退逃了,李瀍眉頭微蹙,有些不解的看著李幽洛,她的棋藝不可能這麽遜色,除非無意棋局,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個策略。


  “為什麽隻退不進?”李瀍的聲音渾厚有力,略略帶著些壓迫感。


  “你又不是我的敵人,我為什麽要步步殺意盎然。”幽洛端起茶,輕輕呡了一口。


  幽洛最不喜歡的就是對弈,赤膊上陣互相廝殺,結束的時候,勝的勝了,敗的敗了,可無論勝敗,都無法擺脫人生的悲哀。


  棋局終了,茶涼人散,隻餘蒼茫棋局,一地狼藉,還有滿目的心酸,輸和贏又有什麽區別呢?


  所以,下棋還是要有一個正確的心態的,比如“閑敲棋子落燈花,輸贏無意淡看雲卷與舒。”


  “如果輸贏就是你的命呢?”


  “生死由天定,笑生笑死莫笑天,王爺何必過得如此艱難。”


  “內有難以跨越的天塹,外有虎視眈眈的毒蛇猛獸,這局棋你要如何起死回生?”李瀍撂下致命的一顆白子,眼裏掠過一絲凜冽,帶著一腔毫不遮掩的殺意。


  幽洛的眼睛眯成一條細小的縫,愣愣的盯著棋局上的狼藉,還真是必死的困獸之局啊!

  怎麽能夠這麽天才呢?居然把棋下成這副鬼樣子.……

  感受到李瀍的凜冽殺意,幽洛心中一頓,手中的黑子不敢盲目落下,她從來不想去爭個輸贏,但是幽洛很清楚的知道李瀍想要得到她的答案。


  “嗯,天塹難以逾越,卻是必須跨過的,你跨不過這溝壑,虎豹才狼也難以逾越,所以,如果我是你,一定先拚死跨過這道天河!就像這樣~”


  幽洛淡淡的說完,舉子落下,一子下在黑子地勢後方,

  李瀍猛然一震,幽洛這舉看似自殺的盲子。卻恰巧和幽洛之前亂步的棋子遙相呼應。


  幾個來回之後,李瀍更是暗暗心驚,幽洛的反擊,來得又快又猛,若非自己貪圖大片領地和棋局優勢,留下幾個以為必死的黑子。自己又怎會陷入這種困境。更令他驚訝的是,幽洛下棋布局,至少計算至後十五步以上,如此敏思謀略,讓李瀍對幽洛更是喜愛,萌生非要得到她的念頭。


  當幽洛含笑的落下一個死氣之點,白子被圍殺一片之時,黃色的落葉在風中搖曳,掉落在棋盤旁,又被輕風揚走,此時的幽洛如破繭成蝶的蟲蛹,絕地重生。


  幽洛悠閑自得的收起吃掉的白子,毫不在意的丟進盒子裏。


  李瀍的白子主龍被斷成前後兩截,一地已全數失陷,另一邊已無反擊之力,行棋至此,勝負已分。


  “好棋藝!好智謀啊!”李瀍雖輸了棋局,卻沒有半分的怒意,反而欣慰的誇讚起幽洛。


  “這裏是鳳眼,這招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凡事不要太過於鋒芒盡露,表麵上的衰敗隻是韜光養晦,暗自布局,人不犯我我不殺人,僅此而已。”


  “早知道幽洛智謀過人,原來隻是深藏不露!我李瀍果然沒有看錯人!”


  李瀍爽朗一笑,欣然的將地契交付至幽洛手上。


  “這是本王承諾之事,你收下吧!”


  幽洛伸手將地契拽過來,小嘴都笑得合不攏了,一邊將地契收入懷中,一邊對李瀍說:


  “王爺今日既已盡興,那我就不奉陪了!天清氣爽的,正是睡覺的好時機。”


  說罷,扭著她的纖腰往房間走去,末了還對陌桑吩咐道:“一會兒去把明日香帶來,叫她拖個婢女來,這麽大的一個宅子,沒個下人著實難看。”


  “公主殿下,不如也去歇息歇息,明日還要去秋水湖畔看漢子喲。”


  李瀍緊緊的盯著那個隨意放蕩的背影,眼眸閃過一絲情欲,安靜的李幽洛就像一塊天然的美玉,高貴優雅而風塵不浸,讓人愛不釋手,欲罷不能。


  這一刻,李瀍終究明白了些什麽,有些東西,你越是靠的近,越是難以掌控,越是難以擁有,就像身邊的這個女子,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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