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殘兵敗寇
十五分鍾過去了，首長們並沒有殺回馬槍的兆頭。但是沒有首長的明確指示，現場一千多名觀摩官兵，誰也不敢自作主張帶回。無聊之下，各單位開始唱歌，一時間整個鞍場被狼吼般的歌聲籠罩起來。
在某些程度上而言，唱戰鬥歌曲，是部隊戰鬥力的展示。現在是和平年代，沒有真刀真槍的較量，從哪裏體現戰鬥力？戰鬥歌曲無疑是一個方麵，在部隊唱歌不太講究旋律，隻講究分貝。誰的聲音大，誰的戰鬥力就強。在某些會議場合，以及比賽場合，唱歌是必不可少的一味佐料。而今天的場麵無疑顯得相當壯觀，各個單位同時唱，各種曲目都有，他吼你也吼，你吼我也吼，隻吼得海闊天空，蕩氣回腸。靶場上傳來陣陣回音，我們甚至能感到大地萬物的鳴顫。
大約過了二十分鍾，薑副局長突然出現在現場。
歌聲此時才緩緩停息。薑副局長走上主席台，淡淡地說了句：好了，現在大家帶回吧。感謝各兄弟單位過來捧場，我代表特衛局向大家表示真摯的感謝。
稀稀拉拉的掌聲中，匯報表演正式謝幕。看的出，薑副局長的臉色並不好，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
各單位開始喊著嘹亮的‘一二三四’，競展士氣，有序地走出靶場。
我們警衛隊一直呆站在原地。警衛隊上校隊長掐著腰，虎視眈眈地望著我們。待各單位有序撤離後，我試探地衝上校隊長追問：隊長，可以，可以帶回了吧？
上校隊長皺眉道：帶回！帶到訓練場去給我跑圈兒，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停下來！
我頓時一怔。很明顯，上校隊長是在用這種方式懲罰我們！
我據理力爭：隊長，都是我李正指揮不當，導致這次匯報表演不理想。跟大家沒關係，我願意一個人受罰！
上校隊長冷不丁地抬腿踹了我一腳，我猝不及防，踉蹌地倒在了地上。
我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上校隊長指著我的鼻子罵道：枉費局領導這麽信任你，讓你擔任這個指揮員，看看你他媽的給指揮成了什麽樣子？指揮失誤就指揮失誤吧，竟然還當著這麽多兄弟單位和領導的麵兒，刺刀見紅！丟人，真他媽的丟人！李正，我要處分你，我要狠狠地處分你！你他媽的給我做好心理準備！
不知為什麽，麵對上校隊長的嗬斥和暴力，我竟然沒有絲毫爭辯的餘地。要是換作剛剛入伍時的李正，我會不由分說地跟他理論理論，甚至會豁出去跟他拚了。但這一刻，我卻出奇地冷靜，以至於做好了一切迎接暴風雨的準備。
更可笑的是，上校隊長在訓斥一番之後，他身後的幾位教官，也跟著向我發火。方教官指著我罵道：李正你小子沒這金剛鑽就別攬這瓷器活兒啊，你看你指揮的這一套，把人丟到全軍去了！
陳教官怒道：當初我就不同意讓他指揮，可你們不聽，局領導也不聽。現在好了，警衛隊這麽長時間的訓練成果，全被他糟蹋了！特衛局都跟著蒙羞！
上校隊長掐著腰原地徘徊，挨個審視著三十幾名警衛隊隊員，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一群廢物！現在，我命令你們，帶到戰術訓練場！我改主意了，罰你們跑步太輕了，我要讓你們好好地記住這一次教訓！
我猶豫了一下，上校隊長提高音量嗬斥道：還不帶隊走！
我繼續強調道：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指揮好。跟大家無關！所有的責任，我一個人來承擔！
上校隊長揪住我的衣領罵道：你有種！你有種是吧？好，既然你這麽有種，那我就成全你！李正，向後轉，跑步走……
我在上校隊長的口令下，跑步到了戰術訓練場。某位教官指揮著隊員們，也跟了上來。
戰術訓練場，其實就是靶場射擊地線南北兩側的開闊地。靶場隻有在實彈射擊時使用，平時大部分場地都做戰術訓練使用。
上校隊長氣急敗壞地，像是瘋了一樣，一次一次地指揮我爬戰術
目標，正前方二百米，有一夥敵人。我命令你給我消滅他們！成戰術姿勢，前進。
我像是一個小醜一樣，在他的口令下，持槍成型前進。上校隊長不斷地重新著‘敵火猛烈’‘敵火中彈’，我一次一次地臥倒出槍匍匐前進站起來向前衝……
一趟，兩趟，三趟，我成了上校隊長的發泄品，來來回回跑了十幾趟。累，喘，乏，我幾乎要暈過去。由於上校隊長沒按常規出牌，戰術訓練之前，應該有個清理現場的準備工作。但現在剛剛匯報表演完，整個靶場上雜草叢生，荊棘密布，小石子彈殼遍地都是。幾圈兒下來，我的胳膊和腿上，都已經受到了不同程序的咯傷，我甚至能感覺到衣服裏濕乎乎的一大片，是血。
警衛隊隊員們，見上校隊長失去理智般地折磨我懲罰我，都起了憐憫之心，開始集體為我求情。但是上校隊長像是鐵石心腸一樣，堅決要將折磨進行到底。這時候戰友情分被體現的淋漓盡致，蔣文濤等人帶頭表示：如果隊長不停止對李正同誌的處罰，那我們願意陪他一起接受處罰。
上校隊長冷哼道：老子求之不得！
就這樣，我們三十幾個人，在上校隊長和幾位教官的指揮下，像是一群瘋了的羊羔，在廣闊的靶場上，趴下，站起，衝鋒，前進。
這些警衛隊領導瘋了，我們也瘋了。
這個世界，也跟著瘋了。
就在我們被上校隊長折磨的死去活來的時候，付副局長突然出現在靶場。
上校隊長下達停止的口令，讓我們立正站好。但是經曆了這麽一番衝鋒，我們早已是氣喘籲籲，腿腳不聽使喚。甚至還有幾名同誌一骨碌躺在了地上。他們這一躺，其他同誌看了，也跟著躺下來，仰望藍天，感覺天轉地轉整個世界都在轉，眼前還真冒金星。
太累了！很多人粗獷地喊著，想服從隊長的命令站起來，身體卻不聽使喚。
上校隊長瘋了，走過來拿腳下那雙皮鞋瘋狂地踢打著躺下來的隊員，聲嘶力竭地罵道：都給我起來！一群殘兵敗寇！看看你們成了什麽樣子！
有幾個體力稍好一些的隊員，扶著膝蓋站起來，弓著身子粗喘著氣。但是想要立正站好，已經很難。上校隊長走到我麵前，一拳頭蒙過來，罵道：都是你小子招惹的，要不是你，警衛隊怎麽會招此恥辱？
我早已沒了力氣，經他這一拳，踉蹌地倒在了地上。我支撐著雙手，爬了起來。
付副局長漸漸走近，見此情景，快步走上前站到上校隊長麵前：你想幹什麽，這是幹什麽？啊？
上校隊長大聲道：報告付局長，吃了敗仗，就該打，就該罰！警衛隊一直是特衛局的驕傲，但今天，就因為他，因為他們，讓警衛隊讓特衛局，蒙受了恥辱。
付副局長一拳打在了上校隊長的胸膛上：混蛋！警衛隊這幫兄弟們已經很不錯了！你拿他們出氣是吧，你怎麽不考慮考慮自身原因？
上校隊長拉著我的胳膊把我往付副局長麵前一扔：付局長，他，就是因為他的指揮失當，導致
付副局長打斷他的話：放屁！你這個隊長當的真他媽糊塗！我告訴你，李正能用兩天的時間，把方隊訓練成這樣，已經是個奇跡了！如果不是他，如果是換了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能不能用兩天時間把近十個表演項目攏在一起，都很難說！為了特衛局，為了警衛隊，李正同誌承受了多麽巨大的壓力？這次匯報表演當中的失誤，與李正無關！
上校隊長急道：但是總參首長已經表示出強烈的不滿！還有，還有駱海濤同誌，也是由於李正的指揮失誤，被後麵不長眼的隊員戳傷了後背，現在還在昏迷不醒！這筆賬，我必須要算清楚！
付副局長提高音量：看來你是真糊塗了！你他媽的看不出來嗎，今天哪怕是我們表演的萬無一失，首長也不會說好！這本身就是一個下馬威！虧你還在特衛局幹了這麽長時間，這背後的情況你看不出來？實話告訴你，我原本就沒指望這次匯報表演能得到首長的認可，也不可能得到認可。李正同誌臨危受命，三十幾名警衛隊隊員都是好樣的，明明知道是一場敗仗，但他們還是堅持打了下來。換個角度來說，這本身就是一場勝利！可你這個大昏君，這麽優秀的一批警衛隊精英，你卻拿他們撒野出氣，算什麽領導，信不信我擼了你？
上校隊長啞口無言，將腦袋橫向一側。
這個時候，三十幾名隊員，都已經漸漸恢複了體力，立正站好。
付副局長挨個審視我們，微微地點了點頭：你們都是好樣的！兩天時間，能夠訓練到這樣的效果，很不容易。雖然說總參首長沒表揚，但是我照樣給你們開慶功會！我們失敗的原因，不在自身。我要給李正記一功，兩天時間大突擊，沒人敢向前衝，隻有李正臨危受命，不辱使命。至於你們這些警衛隊的當家人，我要好好給你們上一課。現在，我命令你們，用剛才你們懲罰隊員的方式，自己懲罰自己！現在開始！
確切地說，我們沒想到付副局長會替我們出頭，懲治警衛隊領導。按理說這是軍中大忌，當著隊員的麵兒批評打罵隊長，這是一種拆台。但是不難看出，付副局長的情緒有些過於激動，同時他也讓我們感覺到他內心深處的那顆愛兵之心。在我們看來，他是一位優秀的將領。
上校隊長和幾位教官耷拉著腦袋，開始準備衝鋒。付副局長親自為他們喊口令：向前方陣地衝鋒，敵火猛烈，敵火中彈。
如此再三，幾個回合下來，幾位警衛隊領導個個氣喘籲籲，上氣不接正氣。
付副局長及時收了手，拍了拍上校隊長的肩膀：身體素質下降的這麽厲害，別光顧著訓練別人，也要加強自我修煉！
上校隊長連連點頭稱是。
中午吃過飯，付副局長派人過來，將我叫到了大隊部。
在他的臨時指揮部，付副局長讓我坐了下來，追問道：是不是對這次匯報表演，還有什麽想法？
我使勁兒搖頭：沒，沒有。主要就是，就是覺得自己給特衛局抹了黑，沒指揮好。
付副局長皺眉道：屁話！你做的已經夠好了！今天上午在靶場上，你知道我為什麽衝你們隊長發這麽大的火嗎？
我搖了搖頭。
付副局長冷哼道：因為他衝你們發了這麽大的火，所以我也一樣。
我咂摸了半天，沒能意會付副局長此言的豐富內涵。付副局長淡然一笑，叼上一支煙道：老實說，從接到上級通知的一刻起，我就知道這次匯報表演，無論如何也會是場敗仗。很多事情沒有你看到的那麽簡單，這當中還摻雜著複雜的內容。你這次臨危受命，任務完成的很好。你不應該為此背包袱，而是應該感到自豪。
我撓著腦袋道：付局長，我覺得，我覺得自豪不起來。
付副局長皺眉道：我命令你自豪起來！還有更重要的任務等著你，你必須要打起精神來！
我頓時一愣，但隨即站直了身子：請首長分配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