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責任重於泰山
之後我開始跟著司機班一起作息上課工作。事實正如想象中的一樣,我仿佛在一股無形力量的指引之下,被暗暗地孤立了起來。之前司機班打牌都很樂於叫上我,但現在他們在人手不夠的情況下,寧可去後勤處找外援,也絕不就近取材。沈鑫則跟我恰恰相反,和司機班打的火熱,一天到晚打牌玩樂,小日子過的相當逍遙。
我並沒有忘卻自己的本色,每天閑來無事,都會去健身房鍛煉一下身體,或者是補習一下文化知識。看看書,健健身,成了我最大的樂趣。
兩天後,薑副團長正式出發,臨走之前回團部開了個會。誰想在會上,當著諸多團領導班子,周副團長和薑副團長差點兒沒打起來。原來很簡單,在會上周副團長想借勢篡權,給領導班子放話說,薑常務走之後由他行使常務副團長職責,領導班子成員以及各部門都要服從他的管理和指示。表麵上看,周副團長這種大包大攬的做法,無疑是盡職盡責的表現。而實際上卻是在搶奪實權。按照正規的流程,薑副團長這一走,應該由他親自指定一位副團長臨時代行自己職責,而不是由周副團長自告奮勇地往自己身上攬權。
薑周二位副團長雖然沒有打起來,但卻在會上爭的麵紅耳赤。薑副團長幾乎和周副團長撕破了臉皮,表示堅決不同意周副團長代行常務職責。
周副團長自主安排領導班子舉手表決,結果十三位班子成員,竟然有9位支持他代行常務。如此一來,薑周二人的職權鬥爭升級,由地下轉為地上。薑副團長也迫於無奈地同意由周副團長代行職權。其實薑副團長已經感覺到了自己在團部威信的莫名變化,在上級沒有明確讓他陪首長出訪之前,薑副團長每次開會那都擁有著絕對的權威,釘是釘鉚是鉚,說句話就是聖旨。全團基層大隊也好,各機關單位團部領導也好,對他的指示一向都是無條件服從,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但現在這社會,落井下石的人太多,眼見著薑副團長即將退居二線,很多團裏的中低層領導,開始提前攀高枝,傍棵大樹好乘涼。
而這棵大樹,無疑便是周副團長。當個幹部誰都會捕風捉影,薑副團長一走的話誰最容易上位,大家心裏都清楚的很。因此都紛紛將天平傾向了周副團長這邊。但實際上,這屬於一種中國式的體製畸形。在中國無論是政界選舉,還是企業選舉,在正式宣布任命或者投票之前,其實人選早已板上釘了,開會研究民主投票都隻是形式。就拿國家一號領導人胡總來說,在胡總擔任總書記之前好幾年江總在位時,全國各地政府甚至是人民群眾,就早已知道下一任總書記是誰了。這種現象在中國已經成為幹部任用和選舉的潛規則,說是選舉,實際上選舉隻是個形式,關鍵在領導欽點。但是在國外就不一樣,就拿美國來說,下一屆總統是誰,在選舉結果沒出來之前,誰也不敢妄加確定。
團部目前的情況,已經迅速地形成了以周副團長為核心的暗權。
尤其是薑副團長出發之後,這種暗權竟然被明開,很多幹部開始毫不隱諱地稱呼周副團長為周常務,而周副團長似乎對這個稱呼一點都不排斥,除非在人多的情況下,他便會謙虛地一笑:什麽常務,現在還不是!等我哪一天真正當上了再這麽叫!
而那些頗懂奉迎之術的小幹部們,總會恰到好處地拍馬屁說:老薑一走,您當常務就是板上釘了!按說這常務一職,早就應該是屬於您的!
而且,在薑副團長走後,周副團長在內部進行了一係列的整改運動,很多薑副團長之前製訂的措施和規定,被廢除革新。很多薑副團長之前的親信,受到排斥和孤立。
我也沒能逃脫厄運,就在薑副團長走後的第三天,周副團長召集團部機關人員開會。
會上,周副團長指出了一些弊端,勒令整改。
會後將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一進門周副團長便伸手招呼我坐下,我覺得他是笑裏藏刀。
坐下後,周副團長一邊喝水一邊說道:跟著薑副團長幹的不錯,薑副團長這一走,有什麽想法沒有?
我笑道:周副團長過獎了,我,我現在沒什麽想法,就是好好幹就是了。
周副團長極具威懾力地將水杯擱到桌子上:好好幹可不是一句空話,要拿出實際行動來。這樣,警衛班有名士官探親休假,這段時間警衛班的任務比較重,你呢先頂一下。
我頓時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我先到警衛班站崗?
周副團長皮笑肉不笑地反問:怎麽,不想去?
我道:不是不想去。革命軍人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雖然這樣說,但我心裏跟明鏡一般。說實話,在團部最不吃香的就是警衛班。不管是在社會還是在部隊,在機關還是在基層,凡是看大門的差事,最容易被人瞧不起。在地方上,看大門的一般屬於保安性質,被很多人諷刺為看門狗之類;在部隊基層,看大門的那個崗一般叫做自衛哨,而自衛哨值班人員的構成,往往是那些形象差自身要求不嚴的同誌擔負。很多違反警衛紀律的哨兵,以及傷病號,往往就會被領導安排到自衛哨值班,看護營房門院。在團部,警衛班的地位也並不高,他們雖然身在機關,卻被很多機關領導和同誌視為‘機關裏的基層單位’。往往幹活最多的同誌,地位最低,最被看不起。警衛班便是如此,他們訓練安排比較多,需要掌握的業務技能也比較多,還要晝夜站崗值班,可謂是整個團部最辛苦的一個部門。
在警衛班曆史上,副團長公務員被調進去站崗的,基本上沒有先例。除非是犯了重大錯誤的,也許會被調進去改造一番。況且,警衛班裏麵的老士官,幾乎每月都有探親休假的,卻從來沒有在其他部門和單位抽調過人手。
因此,不能排隊周副團長調我進警衛班的動機,與清除和整治薑副團長親信的做法,有莫大關聯。
周副團長把我往警衛班裏一調,可謂是良苦用心啊!
周副團長讓我叫來了警衛班班長。警衛班班長叫孫興濤,是個二級士官,東北人,長的五大三粗,說起話來幹脆利落,氣勢洶洶。
周副團長衝孫興濤指示道:孫班長,一會兒李正搬到你們班上去,今天晚上開始給他安排崗哨。記住,小李可是薑副團長身邊的人,要好好照顧,多關心。
孫興濤道:放心吧周團長,一定關照,一定。
周副團長點了點頭,轉而再對我道:小李,你去了之後不要有臨時觀念。什麽事情要多給孫班長請示匯報,不能因為自己曾經是薑副團長的公務員,就開小差下小灶。警衛班是咱們團部的一張臉,既關係到形象,又關係到安全。
我在心裏暗道:謝謝你八輩祖宗,給我安排了這麽好的一個工作。
但嘴上卻隻能感激地說了個‘是’。
就這樣,我被調進了警衛班。
站崗放哨咱是行家,但是一進警衛班,孫班長就大造聲勢地為我補習警衛知識,從警衛業務到警衛紀律,找個了老兵一字一句地為我講解。
當天晚上熄燈後,我本已經鑽被窩休息,卻被孫班長從被窩裏拽了出來:小李子你怎麽這麽懈怠啊?周副團長發話了,今天晚上你就要開始上崗執勤了,你業務名單都背會了?警衛紀律都背過了?給我好好地補習補習,晚上四點鍾去東門接崗!
我被迫穿好了衣服,拿著業務名單跑去地下室研究背誦。但是說實話,我哪有心情。也許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當它真正發生時,我卻覺得很滑稽很無奈。當初薑副團長在的時候,警衛班的全體同誌,甚至是孫班長,對我都客客氣氣熱熱情情的。現在倒好,自己淪落成到了警衛班,被孫班長呼來嗬去的,真不適應。
但實際上,警衛業務名單多的很,光局團的車牌號碼,就有幾百個。再加上中辦總參等相關單位的車牌號,多達十幾頁。我就是神童,也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名單都記住。雖然當初在基層的時候接觸過一些,但大多都是些重要領導的座駕牌號,熟悉率不超過百分之十。然而我深知警衛工作無小事,也不敢馬虎,隻能連夜背誦,實在困了累了就打自己兩巴掌或者去上麵用冷水洗把臉,清醒清醒接著背。
三點半的時候,我被一個警衛班的老兵招呼上去,戴帽子紮腰帶去東門換崗。
站在這嶄新的三尺崗台上,心裏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兒。
但畢竟是一晚上沒合眼,站著站著就犯困,嗬欠一個接一個,上下眼皮也在瘋狂地打著架。我狠狠地瞪著眼,但是卻覺得眼睛已經不受自己所控,意識越來越淡,以至於狠狠地打了個盹兒。
我真恨不得用根火柴棒將上下眼皮支起來!
困乏難耐,但又不能放任打盹兒,團部的安全重於泰山,我豈能懈怠?
在崗哨周圍掃視了一圈兒,終於在地上搜尋到了一個重量級武器,大頭針。快速地將大頭針揀起來,捏在手上照著大腿根部猛紮幾下。
就這樣,一犯困就紮腿,一班崗下來,整個大腿血淋淋的,估計快被紮成篩子了。
六點鍾下班,本指望著躺在床上小睡一會兒,卻又被孫班長好一番責罵,被逼著隨同警衛班一起出早操,訓練。
上午十點鍾,我又被安排上崗。我總覺得孫班長好像在故意為難我,警衛班這麽多人,我六點鍾剛下班,怎麽會隻間隔了四個小時,又被安排上崗呢?
而孫班長給出的答案卻也相當滑稽,但又合乎情理。他說周海濱去陳副團長家幫著搬家去了,十點的崗沒人上。我鬥膽地追問孫班長為什麽不直接往後輪?孫班長說:那樣的話,班次全亂套了。犧牲你一個人的利益,保全整個警衛班的正常排班秩序,有什麽不對?
無奈之下,我隻能充當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十點鍾正是人車流量比較大的時間段,局團各單位的車輛或出或入,我腦海之中的業務名單不斷地翻滾著,總算是沒放錯一輛車,沒放錯一個人。
十一點四十左右,一輛地方牌照的豪華大奔突然直衝團部大門駛了過來,我的大腦以奔騰四處理器的速度高速運轉,確認這輛車並不是業務名單之內,因此抬手做了攔車手勢。
但這輛豪華大奔竟然沒有絲毫停車的意思。
警衛工作無小事,此時再關上電動門阻截車輛已經來不及了,無奈之下,我直接跳下崗台,攔在了大門中央。
大奔急刹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