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夥食不錯
曾慶功和諸位戰友問東問西，問的我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才取了衣服，借機返回值班室。
中隊長和其他幹部，都正將王敬安當成是稀客圍在中央，笑著調侃聊天。
王敬安盤著二郎腿，一邊玩弄手機一邊搭話。
這種場麵倒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小小的士官司機，在基層中隊，怎麽會受到如此的禮遇？
中隊長見我進屋，熱情地伸手招呼道：“快坐快坐，小李。剛從中隊走了這幾天，缺少了你，我這個中隊長，還覺得挺冷清。”
領導就是會說話。
我坐了下來，第一次被中隊長當成貴賓一樣招待，我這屁股還真有點兒坐不住，屁股蛋子直癢癢。教導員指著果盤招呼我們吃水果，為了讓氣氛不至於太尷尬，我幹脆不客氣地拿起一個蘋果，啃了起來。
中隊長親手給王敬安遞了一個過去，王敬安接過，將那蘋果在手裏仔細地觀瞧了幾眼，嘖嘖地道：“正宗的煙台紅富士，甜，脆！”狠狠地咬了一口，發出細碎的咀嚼聲。
簡單地聊了幾句後，中隊長將目光投向我，說道：“李正在中隊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同誌肯定有出息。這不是應驗了嗎，薑副團長的公務員，前途無量啊！”
我心裏反感的要命，心想你就拍吧，我一個小小的士官，值得你一個堂堂的少校中隊長如此奉迎嗎？
真是有些想不通！
但是中隊長示之以禮，咱也不能太較真。因此我謙虛地道：“都是隊長您栽培的好。”
一聽這話，中隊長馬上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挺起了胸脯，順勢一拍大腿，指著我道：“你還別說！小王在這兒，都沒外人。實話跟你說吧，當時團部為薑副團長物色公務員的時候，我可是沒少費勁，推薦了你。你也算給我爭氣，沒讓我白忙活一場！現在好了，看到你現在這個狀況，我這個老隊長，也算是放心了！”
我想吐，但是吐不出來！
一個少校中隊長，怎麽能無恥到這種程度？
想當初中隊長為了清除我這個害群之馬，沒少下工夫。但這會兒他竟然將我能進團部的功勞，全攬在了自己身上。
既當了婊子，又立了牌坊！我簡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說實話，聽到中隊長這一番話，我真想站起來罵他幾句。但我還是忍下了，隻是含沙射影地說道：“是啊是啊，當時隊長您對我可是格外關照！我一直將您的關懷記在心裏，不敢忘，不敢忘！”
中隊長撲哧一笑，沒覺得尷尬，反而是指著我笑道：“有良心！我老曹帶的兵，沒一個孬種！哈哈！”
此情此景，讓一直站在值班桌前的區隊長陳剛聽不下去了，他眉頭緊皺，幾次想開口，都是強行忍下。
在值班室閑聊了一會兒，我和王敬安推辭想走，但是幹部們卻苦苦挽留，要我們留下來共進午餐。
中隊長笑道：“怎麽，嫌我們中隊夥食不好？李正知道，咱們中隊的夥食那是在全團掛上號的，生產組養的豬又大又肥，戰士們天天吃紅燒肉！拔河比賽，我們中隊年年拿冠軍！”
我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情不自禁地從嘴裏冒出來一句：“是啊是啊！我們天天吃肥肉！肥肉香！”
中隊長當然察覺到了我的言外之意，卻馬上靈活地將其化解：“哦？看來你很喜歡吃肥肉啊！肥肉是香，但還是少吃為妙。多吃瘦肉和蔬菜。”
我心想，瘦肉都跑你們家去了，我能吃得到？
這心理素質，簡直是無敵了！
然而在中隊長和幾位幹部的挽留下，我和王敬安盛情難卻，隻能決定留下來吃午飯。
說實話，中隊這夥食，跟機關簡直沒法比。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但是，今天我的確判斷失誤了！
臨近開飯之前，趁上廁所的工夫，王敬安追上我悄悄地問：“小李子，你們中隊夥食，到底怎麽樣啊？”
我實話實說：“不怎麽樣！跟機關食堂沒法比！”
王敬安連連道：“失算了失算了！聽你們中隊長吹了一通，還以為夥食真是全團第一！早知這樣，還不如回團部食堂吃！”
我笑道：“體會一下基層生活，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當中隊長帶著我和王敬安走進飯堂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算。
飯菜清香撲鼻，放眼看去，戰士們餐盤裏都是五個菜，兩葷三素。瘦肉，是瘦肉，我沒看錯！
我揉了揉眼睛，堅信今天絕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更意外的是，中隊長在幹部餐桌上給我和王敬安安排了位置，而且還格外加了餐，整上了啤酒。十幾個菜全是精品，想必是中隊幹部安排炊事班單獨炒出來的。通信員也早已給我們的杯子裏倒滿了酒，酒香撲鼻。
王敬安推說：開車不喝酒！
中隊長笑道：喝點兒吧！紅桃尖兒，交警不敢查。
王敬安也沒再推辭。
我第一次和中隊幹部坐在一個餐桌上就餐。
沒有榮幸感，隻有一種透徹心底的感慨，揮之不去。
酒足飯飽之後，待幹部們陸續離開食堂，王敬安將我叫到一邊。
我本以為他會責問我欺騙他說夥食不好的事情，沒想到王敬安卻一邊咂摸著嘴裏的剩菜殘渣，一邊饒有興趣地感慨：“夥食好，夥食是真好！這頓飯吃的還算值！”
我笑道：“沒想到我幾天沒在，中隊夥食進步這麽明顯！”
王敬安唏噓地搖了搖頭，道：“此言差異！這明顯是在作秀，你看不出來？”
我愣了一下：“作秀？作什麽秀？”
王敬安煞有介事地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小李子，經驗還是欠缺啊！不要被表麵的現象所迷惑！你要是當團領導的話，那完蛋了！肯定得被中隊幹部騙的團團轉。你真的以為夥食改善了？告訴你，倆字，作秀！”
經他這麽一提示，我倒是有點兒茅塞頓開了！
我突然間覺得自己思想太過純潔了，自己不喜歡做表麵工作，也把領導想象的那麽單純。毫無疑問，我和王敬安都屬於團領導身邊的人，因此很容易將自己的所見所聞，通過各種渠道傳遞到團領導的耳朵裏。正因如此，中隊長才特意挽留我們吃午餐，並精心地張羅了一桌好飯。
這桌好飯，就像是一份希望，播進我和王敬安的肚子裏。或許有一天會發芽，甚至開花結果，演變成團領導口中的讚美和表揚。
看來，王敬安沒少經曆這種場合。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回到中隊，趁著王敬安上廁所拉屎的工夫，中隊長悄悄地將我叫進了他的房間。
招呼我坐下，並遞來一支煙。
中隊長笑問：“薑副團長最近在忙些什麽？”
我如實回答：“主要是在團部和教導大隊來回跑，兩邊都有大的訓練任務。他得監督監管。”
中隊長微微地點了點頭：“你這個勤務兵怎麽沒跟著薑副團長走？”
我當然不能道出真相，隻是推說：“前天去的，今天沒去。”
中隊長道：“不錯不錯！好好幹，前途無限啊！我告訴你，很多幹部都是公務員出身，把領導照應好了，什麽好事都有可能實現。我很看好你！”
我強忍著，機械地點了點頭：“謝謝老隊長賞識！”
中隊長一擺手：“得！回去之後代我向薑副團長問好，祝他，祝他身體健康。順便替我稍點兒東西給他。”
說罷後中隊長從床底下掏出兩個精致的禮品盒，伸長嘴巴吹了吹上麵的灰，皺眉自言自語：這通信員和文書，幹什麽吃的，床底下這麽多灰！這工作幹的，差勁！
他親手將禮品盒擦拭幹淨，我看清了上麵的商標。
是燕窩。
中隊長道：“薑副團長家嫂子身體不太好，給她補補。”
我道：“您放心，我一定稍到。”
我站起來提著東西想告辭，中隊長一擺手：“等等李正！”
他緊接著又從抽屜裏摸出兩條精品蘇煙，往我手裏一塞道：“你一條小王一條，這煙抽著還行！我看你倆煙癮也挺大的是吧。”
我趕快道：“這，這不能要。”
中隊長推了推香煙，笑道：“又不全是給你的！記得給一條小王，這個小王也是個大煙鬼！就算是，就算是老領導表示一下關心，關心。”
又是盛情難卻！
這算是一種收買嗎？
正當我懷著一種忐忑的心情，想要推門而出的時候，中隊長又插了一句：“以後如果薑副團長下來突擊檢查工作，別忘了給中隊提前打個招呼。你可是咱們中隊出去的兵，離開了也得適當地關心一下中隊建設。是吧小李？”
我愕然，終於明白了手中這兩條香煙的份量。
離開中隊時，中隊長親自相送。臨上車之前，中隊長拍著我的肩膀道：“小李啊，記住，中隊永遠是你的家！什麽時候有空，常回家看看。”
我突然覺得今天的太陽，格外熱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