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往哪裏去?這是哲學終極三問。如今,困擾魏斯的問題,便是從中衍生出來的:我在哪?要做什麽?該往何處去?
他屁股下的這艘龐然大物,沒起火,沒爆炸,已經是非常給麵子了。裏麵還困了十幾個諾曼艦員?那隻是小麻煩,用不著頭疼。
在奧倫斯星球,傳統的夜間辯位方法也是抬頭看星星,但,在華倫斯劫車那會兒明明還有星星,這會兒什麽都看不到了……對魏斯他們來說,這不僅不是壞事,還是大大的好事,因為這意味著山林中又起霧了。
霧,是遊擊戰士的好夥伴,可以幫助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敵人,一擊即走,全身而退,也可以幫助他們從容跳出敵人的包圍圈,來去無蹤,自由如風。在觀星定位與借霧掩蔽之間,魏斯會毫不遲疑地選擇後者!
沒有了星星,從敵方運輸艦上找出的星象儀暫時派不上用場,但航行圖、規尺以及參謀技能尚在。魏斯通過航線、時間、速度反複推算,圈定出他們此時所處的大致範圍——距離堡瑟約150-200裏,離華倫斯則是差不多兩倍的距離。
這,比之前預想的情況要好一些。離華倫斯越近,後麵的難度也就越大。
遊擊先遣隊進行戰略轉移時,以野負重行軍的狀態,有過一晝夜行進200裏的,若是輕裝行進,速度可以再提升20%。徒步行進,隻要不迷路,最遲傍晚可以聯絡上部署在瑟堡附近的遊擊先遣隊主力——若是能找到馬,半天就能抵達。此時距離聯邦軍遊擊先遣隊突襲斯利恩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冬日已經悄然來臨,晨霧司空見慣,持續到午後乃至全天的大霧天也偶有出現。運氣好的話……他們有可能在濃霧的遮掩下堅持到主力部隊趕來。之後?那是下一步需要考慮的問題了。
聯絡遊擊先遣隊主力是必然的,運輸艦上唯一的無線電台被魏斯那枚菠米彈給炸壞了,沒有配件和專門的技術人員,短時間內修複的可能性為零,現在隻能派人去聯絡,但派誰去、怎麽走,必須慎之又慎。附近的樹林裏,那些逃走的諾曼人並沒有全部離開這片區域,有些還在暗中窺視,他們即便隻是用粗樹枝和石塊,以伏擊戰術幹掉一兩個報信者還是可行的。
事關三千將士的生計,魏斯此時的抉擇已經不容有失。
經過一番艱難的思慮,魏斯選了四名士兵,讓他們兩兩一組,分兩路趕往堡瑟。一路埋頭走、堅決走,不打其他主意;一路看著走、靈活走,想辦法從附近村莊弄到馬匹、自行車或是其他交通工具,盡可能加快行程。人員配置方麵,性格耿直、身體強壯的兩名戰士編第一組,頭腦機敏、體格稍遜的兩名戰士編第二組。
除去4名戰鬥力減半的傷員,魏斯這裏就隻剩下1名可供隨意差遣的戰士。若是諾曼艦員聚攏起來進行有組織的反撲,或是被困在運輸艦裏的諾曼艦員打開出口,亦或是有諾曼人的飛行戰艦尋蹤而至,他們將承受非常大的戰鬥壓力——正是基於這方麵的變數太大,魏斯把自己留了下來。
聯絡人員派出去了,他們的行程爭分奪秒,魏斯這邊也沒有閑工夫坐下來歇息。他和沒有受傷的那名戰士一道將傷員們攙扶到艦橋、艙口、炮位等各處要害位置,使他們可以在不必活動的情況下擔當警戒哨。
對敵人的警戒部署完畢,另一個潛在的隱患,也到了必須排除的時候,這便是諾曼運輸艦的動力係統。自迫降以來,煙囪沒完沒了地往外噴著煤煙和水汽混合的東西,這跟戰鬥中的人造發煙劑大致是一個道理,多多少少有些作用,但眼下不是必須的,需要警惕的是,鍋爐裏的明火在無人添煤的情況下很快就會熄滅,這燃煙的存在,意味著鍋爐外的煤炭也被點著了,說不定正一路燒向煤倉,任其發展下去,沒準援軍未到,這運輸艦連同貨艙裏的物資就給燒個精光。
滅除消防隱患這種事,一個人去不是不行,隻是某些情況下難免需要有人搭把手。魏斯將目光落在了那兩名在艦橋上被俘獲的諾曼艦員身上,他們被繩子捆了個結實,丟在這裏是鬧不出什麽岔子來的。
魏斯挑了那個年輕些的諾曼人,在他跟前蹲了下來,瞧了瞧他那張青澀的苦瓜臉:“你叫什麽名字?”
在這尊可怕的殺神麵前,小夥子戰戰兢兢地回答說:“魏登,柏格森-魏登。”
“見習軍官?剛從軍校畢業?”魏斯從他的軍服配飾上做出判斷。
小夥子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哪個軍校畢業的?”魏斯繼續問道,但他這可不是老大爺的囉嗦累贅,而是有意識地降低對方的戒心。
小夥子不願回答,低下頭沒吭聲。
洛林遊擊戰爭的一年間,魏斯利用為數不多的閑暇時間好好學習了諾曼語,盡管口音的問題沒能解決,稍有深度的溝通還是可以完成。
“戰爭爆發前,我跟你們皇家陸軍學院的來訪者進行過一次兵棋推演,結果,我贏了。有趣的是,後來我們又在戰場上相遇了,那時我被關押在你們的戰俘營裏,幸運的是,我活了下來,並且回到了己方陣營。”
這番話恰對時機,小夥子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於是又抬起了頭。
“說出來你可能不敢相信,你們的巴拉斯王子和塞德林茨將軍,就在那支訪問隊伍當中,而我有幸擊敗的那個人,便是你們的塞德林茨將軍。不過,後來在你們的戰俘營,我見到的是另一名軍官,一個在歡迎晚宴上打過照麵的訪問者。”說完這些,魏斯給了對方一個謎之微笑,接著道:“見習軍官先生,作為聯邦軍的戰俘,你不必太過沮喪,隻要你不做瘋狂的事情,活下來不是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和你的同伴願意付出一些努力,我,可以提前釋放你們。”
小夥子心動了,但旁邊那名年齡較他大了十來歲的諾曼艦員哼道:“簡直是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麽?”魏斯唰的拔出手槍,“你們現在還是在戰場上,還沒有進入戰俘營,你們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裏,我大可不必跟你們浪費時間。不管你們信不信,就在剛才,你們的一些同伴撤走了,我隻射殺了他們之中攜帶了武器的,至於那些沒帶武器的,都活了下來,跑進了樹林。”
有人吃軟不吃硬,也有人吃硬不吃軟,見魏斯拿出手槍來講道理,那名年長些的諾曼艦員識趣地閉上了嘴,而年輕的見習軍官又是戰戰兢兢:“你要我們做什麽?”
“滅火,救人。”魏斯回答。
“之後就放我們走?”小夥子的語氣,說明他思想上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交易。
“不,你幫忙,放你走,至於他,留在這裏做個見證,讓他看看我到底是一派胡言,還是說到做到。”魏斯答道,接著又補充:“但是,如果我從底艙解救的諾曼人拒絕放下武器,那我也隻能將他們擊殺,這點必須說清楚。”
放在別人身上,這口氣簡直是把牛給吹飛了,可眼前這兩個諾曼人不敢不信。
待這名看起來既沒什麽心眼、也沒什麽膽識的見習軍官應允了剛剛所說的條件,魏斯給他解了綁,並且好意提醒道:“機會和生命都隻有一次,別輕易浪費。”
小夥子點了點頭,好奇地問:“你怎麽知道還有人被困在底艙?”
魏斯撒了個謊:“我聽到了敲擊聲,至於人數,是我估猜的。”
這家夥倒是耿直:“什麽敲擊聲?我怎麽沒聽到?”
魏斯隻差給他翻白眼了:“隔那麽遠,耳朵貼著地板才能聽到一點動靜。”
他居然真要趴下來聽,魏斯照著他的屁股來了一腳輕的:“趕緊走吧!現在沒敲了!”
被留在原地的諾曼艦員,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眼神看著兩人離去,似有那麽一絲懊惱,又像是在慶幸什麽。
對於一個人內心的想法,魏斯無法洞察,但他有足夠的信心,在氣勢上壓倒——在戰力上壓製這名敵方見習軍官,因此,他讓對方獨自走在前麵,自己手裏沒有持槍。兩人沿著樓梯往下走,甲板下層的艙門口有魏斯這邊的一名傷員守著,雖然貨艙上部的廊道斷裂了一段,正常情況下已經無法橫跨貨艙了,但這依然是個關鍵位置,必須安排人值守。
看到己方戰士捧著一支沾滿鮮血的格魯曼N型步槍,旁邊擱著一支諾曼步槍和十幾發子彈。魏斯腦海中一個激靈,叫住走在身前的敵方見習軍官:“嘿,魏登,帶我去艦橋下方的武器室……指示牌上標有位置。”
小夥子明顯遲疑了一下,他同意合作,是基於自己可以獲得自由,並且所做的事情對己方幸存人員沒有直接性的危害,但帶敵人去武器室,顯然跟這種初衷相悖,可是那位“殺神”最後一句話,又明擺著是在提醒他,武器室就在那裏,他當不當帶路黨其實並不重要。
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小夥子低下了頭,默不作聲地向前走去,在一條通道的盡頭側轉過身。
魏斯跟過去一看,武器室的門是關著的,他示意對方開門,小夥子伸手去擰把手,一下子就把門打開了。不過,看清裏麵的情況,他明顯鬆了一口氣。
“沒有槍了?”魏斯一邊說著,一邊走過去瞧了瞧。之前交火時,部分諾曼艦員攜帶了槍械,這說明他們已經打開了武器室,沒上鎖是正常的,拿空了武器架也是正常的,而魏斯現在要的不是槍械,而是彈藥。
“帶上那個子彈箱。”魏斯對他吩咐說。這種鐵皮箱子,不論在諾曼軍隊還是聯邦軍隊都很常見,從它的尺寸規格來看,應該是200發子彈容量,通常每六發一小包,非常方便在戰場上向士兵們分發。
讓見習軍官幹新兵蛋子的活,好像有點不夠尊重,小夥子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順從地照做了,嘴裏也沒有任何的抱怨。之後,他們每至一處有人的位置,不管會不會派上用場,都留下了三五十發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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