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一場煙火盛會
又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又一架從聯邦軍控製區飛來的運輸機成功降落在了洛林山區。此次的特殊乘客,是經驗豐富的參謀軍官奧登-埃澤森少校。這位能力、資曆俱佳且正值當打之年的軍官之所以放棄了聯邦軍總參謀部優渥的工作條件,千裏迢迢地來到了危險無處不在的敵占區,據他本人所言,是被敵後武裝勇敢無畏的抵抗精神和們靈活機敏的戰術方式所打動,他既想來這裏見識“古老而又新穎”的戰爭形式,也希望在此突破自身條件的製約,積累起足夠有分量的戰功。
埃澤森少校的到來,不僅讓魏斯在戰術策略的謀劃和製定上有了對位的討論者,更重要的是,他帶來了總參謀部層麵對戰爭形勢的全麵掌握和深刻剖析:占領威塞克斯王國和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大部分領土之後,諾曼帝國在軍事上已經達到了頂峰狀態,看似強大到了難以擊敗的地步,但近期諾曼軍隊在各條戰線上已經顯露疲態——從士兵到軍官,大多數人都患上了坐享戰爭勝利的“軟骨病”。他們已經通過這場戰爭獲得了夢寐以求的榮譽與獎勵,現在渴盼著活著回到家人身邊,將戰爭初期那種拚死殺敵、馬革裹屍的勁頭拋之腦後。無論是在威塞克斯的冰天雪地,還是在法蘭森的丘陵山地,諾曼軍隊的攻堅效率都大打折扣,屢攻屢敗也就不足為奇。反觀聯軍一方,威塞克斯王室的堅定立場,讓威塞克斯軍民保持著信心和鬥誌,而聯邦首都自由城那高高飄揚的旗幟,號召著聯邦軍民為偉大的自由而戰,軍隊在正麵戰場頑強作戰,民眾在敵後積極開展武裝抵抗,使得兵力有限的諾曼軍隊常常顧此失彼。
也就是說,當下正是敵後抵抗運動大展拳腳的好時機!
在法蘭森-布魯布克一線,諾曼人不斷集結部隊,一旦發動進攻,已完成兵員補充和編整訓練工作的第1陸戰師,很可能直接從洛林駐地登艦出發,以他們最擅長的方式,在聯邦軍戰線後方的關鍵位置實施大規模空降作戰。不管這支諾曼王牌部隊何時何地出現,對聯邦軍隊都是莫大的威脅。鑒於諾曼人迫切需要一場決定性的戰役級勝利來結束這場戰爭,新的進攻隨時可能開啟倒計時,洛林地區的敵後抵抗武裝此時最為重要、最具價值的事情,就是盡一切可能拖住諾曼帝國第1陸戰師。
凱恩上校到來後,魏斯打算召集各地抵抗力量代表前來參加洛林抵抗運動大會,確立“洛林遊擊戰士”在洛林抵抗運動中的領頭羊地位,以便於聯合各地抵抗武裝,壯大抵抗力量、拓展戰術空間,但在諾曼軍隊的嚴密封鎖下,舉辦這樣的會議需要進行周密的籌備和聯絡,而根據埃澤森少校帶來的情報,正麵戰場的形勢已經沒辦法給他們如此充裕的時間了。於是,在跟這兩位聯邦軍特派軍官反複商議之後,魏斯決定拿出一半以上的庫存物資,親手導演一場“年度大戲”……
一個星期後的深夜,三個迫擊炮小組潛行至距離山城斯利恩三十多裏的“赫爾維特岔路口”。前期偵察表明,諾曼帝國第1陸戰師在這裏派駐了一個營,除了諾曼駐軍前期修築的炮壘據點,還增設了探照燈和防空炮,加上原有的野戰炮、機關炮,構成了無死角的防禦火力網。
三輪速射,從開火到撤離,持續時間不超過兩分鍾——遊擊戰士們故技重施,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對諾曼軍隊發動疾風驟雨般的火力打擊,繼而騎馬撤離,迅速遁入樹林。
睡得正香的時候挨了抵抗武裝的“悶棍”,駐紮在這裏的諾曼軍隊旋即朝著射程內的可疑位置一通猛轟,發現敵人已經遁走,他們既不莽撞急追,也不忍氣吞聲,而是火速召來飛行戰艦,從空中封鎖和搜查樹林——前期的掃蕩,諾曼人不但把各處樹林翻了個底朝天,還還大量埋設了地雷。也不知是因為心理戰的安排,還是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他們在樹林外豎立了“內有致命陷阱”的警示牌,並向當地居民發出通告,警告他們不得進入樹林。自那之後,當地民眾被迫停止了捕獵、伐木等林間活動,生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而且還經常被樹林裏的爆炸聲驚擾。當然了,那些爆炸大多數是動物誤踩地雷所致,諾曼軍隊也不敢冒然進入樹林,每有爆炸發生,或調派飛行艦艇前往,或在樹林外徘徊觀察,鮮有收獲。
諾曼人發起的地雷封鎖戰,固然給抵抗武裝帶來了很多麻煩和威脅,也為他們提供了“天然防禦帶”。諾曼軍隊的掃蕩,不得不以飛行艦艇和陸戰部隊擔當主力,地麵部隊通常情況下隻是在城鎮村莊以及開闊地帶打輔助。這種掃蕩形式,對航空部隊的兵力牽製和精力消耗是顯而易見的……
在這樣的夜晚,想要看清樹林裏是否藏有抵抗者,諾曼戰艦不但探照燈大開,還得盡可能降低飛行高度。此前諾曼軍隊多番展開封鎖掃蕩,艦艇不分晝夜的頻繁出動,除在索姆索納斯遭到敵方飛機空中伏擊之外,還未曾出現過損失——即便是最低等級的巡防艦,應付抵抗武裝的火力也是綽綽有餘,所以,飛行戰艦低空飛行看起來並無不妥,但諾曼人遇上的偏偏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從一艘諾曼戰艦上投射的探照燈光束,突然在林地深處發現了幾匹馬,它們韁繩馬鞍齊備,像是被主人匆匆遺棄,而這裏的植被並沒有茂盛到難以騎行的程度,按照常理推斷,棄馬徒步隻有一種可能:騎馬者為了躲避追擊,進入了無法容納馬匹的地道之中。幾個月來,抵抗組織晝伏夜出,在山林中秘密挖設了大量的地道。這些地道不但為他們提供了藏身之所,還為他們襲擊諾曼軍隊並從容撤退提供了隱蔽通道。
經過訓練甚至上過戰場的軍馬,對戰艦探照燈和機械轟鳴聲有一定的免疫力。發現它們的諾曼戰艦徐徐降低到僅比樹梢稍高的位置,數十名諾曼陸戰兵通過吊框和速降繩來到地麵,一邊排查地雷,一邊搜尋敵蹤。有士兵慢慢走到馬匹旁邊,赫然發現馬鞍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麵用諾曼語寫著“送你們回老家”。
“有埋伏……”這名諾曼士兵剛喊出這句話,眼前驟然出現了比太陽光還要刺眼的光芒,其人還沒反應過來,已然在這猛烈的大爆炸中化成了灰燼!
黑夜瞬間變成了白晝,地麵震動,仿佛末日來臨。在這樹林深處,劇烈爆炸所產生的駭人烈焰吞噬了沙土和樹木,灼熱的氣浪夾雜著枝葉碎屑噴射出去,在這巨大的衝擊下,懸停在爆炸點上方的諾曼戰艦頓時四分五裂,稍遠處的戰艦也如風中的樹葉般顫抖著。
視線可及之處,在那高高的樹梢上,魏斯凝目遠眺。兩萬磅炸藥,相當於二十發大口徑艦炮集中爆炸所產生的威力,加上適當的技術處理,足以對低空飛行的輕型艦艇造成摧毀性的打擊。這種地對空的攻擊方式,他早就設想過,並在軍工專家的幫助下形成了技術方案,之所以一直沒有拿出來對付諾曼人,主要是因為克倫伯-海森工廠不具備火藥從礦石開采、原料提煉到化工製造的完整生產線,一旦庫存成品和原材料耗盡,就將陷入到有槍無彈的困境,而這種放大招的攻擊手段,對火藥和各種化工材料的消耗極大,要不了幾次就能把家底敗光。
“敵人的戰艦完蛋了!”旁邊的樹杈上,埃澤森少校喜出望外。
這場夜襲戰,凱恩上校親臨前線助陣,魏斯和埃澤森一塊調度全局,穩坐釣魚台。周圍沒有敵人,說話不必壓低聲音,他痛快地應道:“擊毀一艘,輕傷一艘,足以敲山震虎!”
說這話時,魏斯不由得想起北方邊境戰役時的情形。彼時諾曼軍隊橫掃北方,吊打實力可觀的威塞克斯王家艦隊,硬撼強大的聯邦艦隊,鋒芒畢露。除去艦隊交戰,聯軍在戰場上想要幹掉一艘諾曼戰艦,通常需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而今談笑之間,諾曼戰艦便已灰飛煙滅,落差之大,令人無限感慨。
埃澤森少校接著揣測道:“這樣一來,其他分隊的襲擊行動應該會順利很多吧?”
反問的語氣,表明埃澤森少校對“洛林遊擊戰士”傾力出擊的這場夜襲行動缺乏信心,並從一個側麵說明總參謀部的高級參謀們對戰場情況不盡了解,這也導致了他們的一些作戰策略偏離實際,進而造成了聯邦軍隊在戰爭前期屢屢陷入被動。
“戰場是在不斷變化的。”魏斯回應說,“如果我是一艘諾曼戰艦的指揮官,我當然不希望自己的戰艦乃至性命葬送在遊擊隊手裏。得知友艦低空飛行被對手的地麵炸彈擊毀,我肯定會下令保持飛行高度,至於說飛得高了難以發現地麵敵情,會因此受到上級責罰嗎?顯然不會!”
“你的分析很到位。”埃澤森少校讚道,“雖然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的既定課程你隻上了一小半,但我覺得你比我共事過的很多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優等畢業生都更厲害。”
魏斯轉過頭:“古人雲,時勢造英雄。越是艱難危險的環境,越能夠激發出人的潛能,而我,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邊緣,琢磨出各種對付敵人的作戰策略,從而出奇製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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