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爹爹威武!
鄭來田脫下腳下那雙新鞋子,換上自己原先穿來那一雙,是妻子做的鞋麵,閨女給做的千層的鞋底。鄭晚兒的女紅平平,做出來的鞋底沒有鄭王氏做的那樣舒適,可是他踩在腳底,卻覺得踏實。
換好鞋子,他站起身,把鄭王氏的震驚盡收眼底,心底升起一些疲累,語氣卻堅定的道:“來福不能上我那兒幹活兒。要是沒有什麽事,我就先走了。”說完,也不等鄭王氏回答,轉身自顧自的走了。
鄭王氏何曾見過他這樣強硬的時候?看著他的背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沒有出聲阻止。
“娘,這……這可咋整啊?”田氏著急的問道。
原本盤算的好好的,十拿九穩,可是現在情況好像跟設想的不一樣。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鄭王氏好像這才反應過來——鄭來田竟然也敢忤逆自己了?他怎麽敢!
這個大兒子這些年來任勞任怨,讓他往東,從來不敢往西。就是上次自己開口要那二十兩銀子,他不也乖乖的送了過來?鄭王氏的心裏,這個大兒子一直都是唯唯喏喏的,為何突然就變了一個人似的?
鄭王氏心裏閃過一個人影,臉色頓時青紅交錯,手往桌子上一揮,好端端的茶碗就飛了出去,摔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卻猶不解氣,手握成拳在桌子上重重的一敲,咬牙切齒的罵道:“鄭晚兒,這個死丫頭!”
沒錯,就從她上吊那回起,老大一家就仿佛脫離了她的掌控一般,先是到手的銀子飛了,又騙著她分了家,現在又攛掇著鄭來田也變了性子,這個死丫頭處處都要跟她作對!
要是……要是沒有分家,那他們家現在那些銀子,還不都是自己的?哪裏還用這樣費盡心機。
倒不如死了幹淨!她這樣想著,眼底滿是怨毒。
田氏看著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杯,不禁有些心疼——這也是錢買的呢!可是看著婆母的樣子,她閉上嘴,不敢出聲。
鄭來田剛跨出鄭王氏的房門,就聽到後麵摔東西的聲音,心知沒有遂意,鄭王氏定然十分生氣。
換做從前,他必然是誠惶誠恐,生怕惹鄭王氏不快。可是今天,除了一聲歎息,心底隻剩下膩味 。他看了一眼外麵湛藍的天,不再停頓,大步的向前走去。
在這邊發生的這些事,鄭來田也沒有瞞著家人。
鄭晚兒早就猜想鄭王氏不會隻滿足於二十兩銀子,可是她卻沒有想到,這次的鄭來田竟然敢正麵拒絕鄭王氏,而且還這麽果斷!
聽完事情始末,她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星星眼的看著鄭來田,激動道:“爹,你太酷了!”
鄭棋人小,卻十分聰明懂事,知道奶奶一直欺負自己一家人,這次的事,雖然他還不太懂裏麵的意思,可是見姐姐這樣高興,那爹這次一定是做了對的事情!也跟著起哄道:“爹爹威武!”
雖然不明白‘酷’是什麽意思,可看女兒的語氣,肯定是在誇他無疑。鄭來田心裏的那一點點烏雲也散去了,心情又重新明朗起來。
楊氏卻有些猶疑的道:“這……她奶那個脾氣,心裏一氣,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麽事來。”其實就是讓鄭來福來這兒幫忙,也不是不行。晚兒不是說了嗎?不是知道這酒是蒸出來的,就也能釀出這樣的酒來。不過這後半句話,她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
鄭楊卻看懂了她的欲言又止,知道她沒有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幹脆挑明:“那也不能答應。說白了,我奶說是讓二叔來幫忙,實際就是想偷學釀酒的法子,好自己釀酒,也能去賣。先不說咱們跟大掌櫃約定了,這酒不能再賣給旁人,他做了去賣,在大掌櫃看來,都是姓鄭的,那也是一家人,不是間接的違約了麽?恐怕咱們家賺的這些銀子,都不夠賠的。”當初簽的字據,可是還說了違約賠償的。
話說到這裏,楊氏這才發覺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鄭楊卻還接著道:“再一個,他學了半桶水,做出來的味道還不知如何,不光是砸咱們家招牌,要是有什麽不好,推脫給我們,到時候又當如何?”
他們那些人的性子,會不會做出這種事?
鄭來田想都不用想,心裏就有了肯定的答案。他驚出了一身冷汗,越發為自己剛才那個決定慶幸起來。
鄭晚兒讚賞的看了鄭楊一眼——這個農家少年,短短的時日就在飛速成長。聽鄭來田說完才這麽會兒,就猜到鄭王氏真正的意圖,分析出厲害關係,真是聰明。隻要再多多磨煉。假以時日,一定也能獨當一麵。
她又看了眼鄭來田跟楊氏,兩人都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心知他們更了解了這件事的重要性。不過還是又強調了一遍:“爹、娘,咱們家現在蓋房子、買地。還有哥哥跟小五念書娶媳婦兒,可都指著這賣酒的錢呢,不管是誰問,也一定要把嘴巴閉緊了。”
夫妻二人也都不傻,今天聽孩子們這麽一說,又更是明白了,都忙不迭的點著頭,嘴裏連連答應。
楊氏更是一臉嚴肅,鄭重的道:“娘知道了,你放心,就是在夢裏,說夢話,我都知道這個不能說了。”
鄭晚兒噗嗤一笑——她娘也太可愛了吧!
經過這番,鄭來田的心裏是想通了,整個人都感覺變得更加輕鬆起來。
至於鄭王氏,卻是還沒有死心。她自恃身份,拉不下麵子親自過去找人,使喚家人去叫了幾次鄭來田。隻要是他能到自己跟前兒來,她自有辦法逼他就範。可是這個大兒子卻是百般的推脫,竟然一次麵都沒有露!氣得她又摔了一次茶碗。
田氏心裏是敢怒不敢言——摔了幾個茶碗了,這可都是錢買的!還真當自己是富貴人家的老太君了?隻可惜你那有錢兒子都不肯理你!
不過鄭王氏在這個家裏積威已久,這會兒又正心氣兒不順,田氏也不敢去觸黴頭,默默的收拾著茶碗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