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都之秋】27:往事
“我出生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父親是有名的木偶戲演員,母親也是名門閨秀,還有一個很照顧我的姐姐,我從小就在馬戲團長大,馬戲團對我而言像是一個大家庭,大家對我們也很好,我們遇到什麽事大家都會來幫忙,他們也會帶著我四處遊玩,我的童年可以說滿是歡樂和幸福。”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十五年前的夏末,那年的秋天來得比以往都早,那年我九歲,馬戲團在萊西格爾鎮表演,我們也跟著一起來到鎮上。那天晚上父親和往常一樣準備第二天的表演,我已經從他那裏學會了木偶戲,父親也答應第二天讓我操縱一個角色。但那一晚,幾個喝得酩酊大醉的流氓闖進了帳篷,他們看見了我的母親,為首的那個就是麥爾斯,沒錯,就是那五個家夥,還包括了縱火犯,澤德.拉斯科夫,他們借著酒勁想要亂來,我的父親和喬治大哥上前阻擋,扭打中澤德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了刀,我看見他一刀刺中了父親的腹部,我的父親就那麽倒下去,血從他的身體下滲出來。”
“當時那幾個混混顯然也嚇傻了,澤德為了毀屍滅跡,盡然放火燒了帳篷,將我們關在帳篷裏,那裏麵就是地獄,我被煙熏得直咳嗽,眼淚直淌,手也被燒傷了,一些燃燒的木頭擋住了出口,我們根本逃不出去,我大叫救命,當時外麵聚了很多人,但我一直喊到發不出聲音沒有任何人進來救我們,母親最先撐不住,喬治大哥是第二個,到最後隻剩下我和姐姐,我們在帳篷裏絕望地摸索,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破口,但破口隻能容一個人通過,我的姐姐讓我先走,但當時火已經燒到了主梁,當我從爬出去時,帳篷已經轟然倒塌。”
“警察們當晚就到了,我就躲在遠處看他們用擔架抬走我家人的屍體——屍體已經燒焦了,和木頭融在一起,分不清楚,隻能用鋸子整個鋸下來——而殺人犯澤德,他盡然謊稱自己腦子有病,沒法自控才放的火,再加上他是馬蘭爵士的侄子,警察甚至沒有讓醫生開給他檢查就聽信了他的話。”
“我想要求助於鎮民,告訴他們我還沒有死,但他們根本就對此漠不關心,認為我隻是來搗亂的孤兒,我隻能去找鎮長,但在鎮長的窗台下我聽到了鎮長和馬戲團長的談話,他們為了避免與馬蘭爵士發生衝突惹上麻煩,居然達成了一個協定,鎮上賠償馬戲團一筆賠償金,並且無常為我們一家安葬,那時我才明白,那些對我們好的人,都是看在我父親的麵子上,馬戲團隻是依靠我父親賺錢而已,他的死對馬戲團而言隻是一種損失罷了,他們根本不懂,這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麽,我也看清了這一切,即使回到馬戲團,我也隻會被他們當作童工利用,這些醜惡的人,他們注重的僅僅是自己的利益罷了。”
“在墓地,父母的墓前最後待了兩天,我便啟程離開這裏,但我並非是逃避,我那是便發誓,我一定要複仇。雖然上帝拋棄了我,但我卻得到了惡魔的青睞,我在群山之間找到了一個山洞,裏麵封印著的,想必你們都知道,就是幾個世紀前,那個靈偶師,我們都有著複仇的心,對這個小鎮無窮無盡的恨意,我便和他做了一筆交易,你們所看到的那些人偶,還有那些巫師,以及這種蟲子,都是他給我的。”
說到這裏,上源良真的表情開始扭曲,他身上隱隱透著另一個人的感覺,這應該就是那個被封印的惡魔,他似乎將上源良真同化了。
“接下來,我就開始了我的複仇,你們猜猜,為什麽那個馬戲團後來就沒了消息,也沒有再出來表演過嗎?”他不等眾人回答,就淡然地回答道:“我找到了他們,將他們一個、一個地處理掉了,你們所看見的那些傀儡,就是他們的屍體製成的,他們每一個人,可能還有其他倒黴鬼……不過有什麽關係呢?”
“你已經瘋了。”白銘說。
“瘋?為什麽你們總是認為,想法與你們不同的人!就是瘋了呢?!真讓人作嘔!”上源良真的表情又一次變得猙獰如餓鬼,卻在下一刻又恢複了淡然,簡直就像人格分裂。
“他的身體裏有兩個不同的精神能量”江煙緋皺著眉頭。
“什麽精神能量?“齊方想的腦袋轉不過彎。
“他的身體裏還有另一個靈魂,”江煙緋解釋:“看來這就是他所謂的與惡魔做了交易,將自己作為載體讓惡魔附在上麵。”
“後來我去了倫敦,過了許多年的流浪生活,直到找到了我的舅舅,他是從小看著我們長大的,在他的幫助下,我改變了自己的身份,變成了你們現在看到的琉馬朔,並去到了法屬蘇瓦爾,因為聖瑪格麗特學院的藏書館有著很多與上古巫師有關的資料文獻,之後的事,你們也都知道,我回到小鎮實施我的複仇,將那些孩子的腦袋裏全部種上蟲子,等到蟲子完去成熟,他們就會徹底成為我的傀儡。”
“你這個禽獸!要報仇有本事你衝我們來啊,為什麽對孩子下手?!”鎮長怒視著他,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
“那你們又為何要對孩子下手!?你們有什麽資格這樣說?”上源良真再一次變得失控,附在他身體上那個因女兒被殺而陷入瘋狂的惡魔正在咆哮。
“那既然這一切都是澤德的錯誤,你為什麽不去找他的麻煩?”張顏問。
“他?”上源良真冷笑:“那個可悲的家夥雖然免過了一死,卻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並且真的被折磨瘋了,催眠他簡直太容易了,後來我聽說他瘋了一樣用指甲抓撓自己的皮肉,死的時候身上沒有一處是好的。”
他環視所有人:“所有人,所有人都是這樣,覺得我們身上有利可圖就假惺惺地討好,在我們需要幫助時像破口袋一樣將我們一腳踹開。馬戲團的人也是,鎮上的人也是,整個英國社會都是,為了錢和權利百般獻媚討好,麵對失敗者卻加以諷刺踐踏,事後還帶著虛偽的麵具故作悲傷,哪怕還是孩子,他們就對這一切非常熟練了,真是可悲啊,這樣的事,我見得太多了!”
“也就是說,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騙我的?”一直沒說話的喬尼薇突然問。
他低下頭,又抬起來:“我要報複的不僅是澤德,還有這個鎮子,還有當初辦案的警察,還有那些濫用權力達官貴人,在解決掉這裏的問題之後,我會去遊曆整個英國,將這個罪惡的根源一步步摧毀。”
“你沒這個機會!”艾柏林已經招呼所有的警察:“那他給我抓起來。”
警察們已經行動起來,不止有他們,鎮民們也將他團團圍住。
“別這麽著急,我的表演才剛剛開始。”上源良真突然張開手掌,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一團白色的煙塵爆裂開來,瞬間遮擋了眾人的視線。
“是***!他要逃跑了!”蕭雲山低吼道。
“好了,埃及貓小隊所屬,休息得差不多了,準備行動!”唐崎鬆站起身來,一腳就踹開了金屬籠門:“張顏。”
張顏抬頭望著天空,他的無人機從上方飛過:“上源良真往鎮西去了。”
埃及貓小隊全都離開了囚禁他們的金屬籠,迅速集合。
“可以啊阿弋!你簡直就是福爾摩斯!”蕭雲山拍了拍沈弋的肩膀。
“腦子挺好用的。”趙昊也點頭。
“誇人的話等到事情解決再說吧,”沈弋聳聳肩:“先去抓人。”
“喂!”突然有個人跑了過來,是新聞部部長的雷諾 .雪爾森,他慌慌忙忙地跑過來,手裏拿著一個信封。
“這個……這是靈偶師寄來的東西,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講述,原來在齊方想他們走了之後,他就在信箱裏發現了這個信封,但隨後就被靈偶師的幾個傀儡給抓住了,關在報社的儲物間裏,好不容易逃出來,聽說埃及貓小隊被押到穀倉來了,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唐崎鬆結果信封,從裏麵倒出一遝花花綠綠的請柬。
“這是什麽鬼?”眾人都是一愣。
“這還有一封信。”請柬裏夾著的紙掉了出來,齊夢瑩撿起來遞給沈弋。
信是用漂亮的花體字寫的,由主神以文本的形式翻譯:
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這將是一場盛大的演出,衷心歡迎美國聯邦調查局和蘇格蘭場的諸位前來觀看演出,這是請柬,請笑納。
“他這是唱的哪出?”顏麒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張顏拿過一張請柬,翻到背麵,背麵居然還有地圖位置,就在十五年前馬戲團駐紮的那一片空地上。
“難道是圈套?”沈弋現在對此極為敏感。
“都已經到了這一步,即使是圈套,也隻能見招拆招了,畢竟我們也不是吃素的。“唐崎鬆整了整衣服:“整隊,我們出發去鎮西。”
艾柏林也帶著警察過來,先把喬治.裏德爾帶走,之後也加入了抓捕上源良真的隊伍,意料之中的,喬尼薇也一言不發的跟著隊伍。
“要不讓她留下,我覺得接下來可能會比較危險。”白銘看了一眼低著頭的喬尼薇,忍不住道。
“事到如今,我們都勸不動她。”淩霜道。
鎮長突然帶著鎮民們過來,唐崎鬆眉頭一挑。
鎮長遲疑了一下,才說:“我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但是……我很抱歉,關於……”
唐崎鬆毫不客氣地打斷他:“道歉什麽的之後再提,你們別再生事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
當眾人到達空地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們震驚,燒焦的殘垣斷壁全都不見了,一個巨大的的馬戲團大棚立在空地上,彩燈華照,帳篷內燈火通明,門口還立著的廣告牌,連那些褪色的海報也全部翻新,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那個夜晚。
“怪不得他要去木料場和布料場,原來他早就有所準備。”蕭雲山喃喃道。
“還有請柬,先把請柬發給雷諾再把他扣押起來作為後手,如果身份暴露就把他放出來,將請柬送到我們手中,這一切都是他精心設計的。”
跟來的鎮民們也被這一幕給驚到了,全都愣在原地忘了行動,這片殘破的空地在這十五年,今晚卻突然出一個座龐大的馬戲城大棚,這簡直就像是海市蜃樓。
“他隻給我們幾個發了邀請函,想必是要找我們的麻煩,”唐崎鬆站定後轉身朝著鎮民們:“你們最好呆在外麵,別覺得膽子大就跟上來,萬一死了可別怪我沒提醒。”
接著他並不理會那些鎮民,轉向埃及貓小隊:“既然真相已經揭示,我們也不用留手了,萬事以自身安全為重,必要時對上源良真進行抹殺。”
“了解!”
“還有艾柏林警長,其實你不用親自……”
“這一點你就不要勸我了。”艾柏林將自己的手槍上膛,揣在腰間:“這件事也有一份我的過錯,那時我還是太年輕了,太看重功名利益,這也算是我一個補救的機會。”
“那好吧。”唐崎鬆撩開大蓬的幕布,其他人緊隨其後,帳篷內被燈光映照得透亮,一排排座椅排得整整齊齊,半圓形的舞台上還遮著紅色的幕布,甚至連帳篷頂上用來表演雜技的秋千和鋼絲都盡數還原,立柱上粘著宣傳海報。
眾人分兩列從觀眾席的左右兩側繞到前排,第一排的椅子就是留給他們的,上麵還擺上了每個人的名牌,這是上源良真安排的“VIP”座位。
眾人四下環視,大蓬除了他們以外就沒有活物存在,也不知道上源良真到底想做什麽,他們隻有先落座。
“好了!歡迎各位光臨我的木偶戲場,今晚的表演正式開始,it‘s shoime!”
紅色的大幕拉起,當大家看見台上的人時,全都睜大了雙眼!
是孩子們!
站在舞台上的居然是那些本該處在沉睡中的孩子們!他們穿著精美的禮服,呆滯地站在舞台上,像一個個木偶。
“什麽?”艾柏林猛捶椅子想要衝上去,但被顏麒和趙昊一左一右按住:“冷靜一點!這是圈套!”
正當眾人遲疑時,音樂響起,大燈照耀,孩子們開始起舞,女孩子們的彩色裙擺如同花一樣綻開,男孩子們拉著她們,隨著音樂的節拍舞動著。如果隻是單純的從欣賞角度來看,這絕對是一場值得喝彩的表演,但可惜,大家都知道,這些演員事實上都隻是機械地運動著,像一個個等身傀儡。在這些演員的中間,一個穿著紅色禮服的女人漸漸出現在眾人麵前,接著,也開始起舞。
“將日本歌舞伎文化以這種方式來表現,”沈弋緊盯著台上,“上源一郎真是個天才。”
舞台像一片花海,中央的女人就像是最豔麗的那一朵玫瑰,這場木偶劇充斥著宏大的場麵和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講述的故事其實很老套:在一個遙遠的王國裏,國王有一個美麗的女兒,但邪惡的魔王將她抓走,關在無盡湖泊另一頭的高塔裏。當然,國際慣例,國王又召集全國勇士去救自家女兒,又是拿自己女兒當獎勵,然後去了一堆人,沒有一個回來。
這個時候,一個鞋匠的兒子,為了救助自己生病的父親,需要一大筆金錢,不得已,也踏上了這一旅途,遇到了永遠暗無天日,毒蛇猛獸出沒的黑森林,隻有巨人才能過去的溝壑,被邪惡巨龍守護的山穀……困難重重,但所幸的是,他遇到了不少的夥伴,比如幫助他平安走出森林的綠精靈,幫他打倒巨龍的騎士,以及犧牲自己,幫助他逃脫魔王追捕的小乞丐……終於,在曆經千幸萬苦之後,他抵達了無盡湖泊,湖泊對岸就是公主所在的高塔,但是,居然被湖泊裏的巨型海怪,不過依然是王道劇情,靠夥伴給的魚飼料成功征服了巨型海怪,然後海怪把他送到高塔,救出公主。
然而在婚禮舞會時,舞台劇戛然而止,大家都是一驚,音樂暫停,燈光熄滅,同一時刻,上源良真的聲音響起——也是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公主:“這是我父親的作品。”他邊說邊脫下公主服裝,小鞋匠的戲服出現了。看著驚訝的眾人,上源良真笑道:“日本歌舞伎三大特點之一:演員隻能是男性。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也會要求演員飾演女角。不過像這種可以全角色的,還是占少數。”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可惜父親他還沒來得及寫出結局……你們看到的這個,是我代寫的。”
他的話音剛落,帳篷的側麵突然飄出了火苗,防雨布瞬間被點著!猩紅的火舌躥了出來!爬上了帳篷的彩色布麵,並向四周蔓延開去。
“糟糕了!”沈弋看著被燃燒的木柴堵塞住的帳篷大門,“他想把我們全部燒死在這裏!”
火焰之中,上源良真張開了雙手:“這就是我的作品,燃燒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