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如夢似幻
無明跟在雪無塵身後,臉色有些不好。
本來在周梓興家裏好好的,不知何故,師父突然喚她,說要回去了。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她本來還想著借口在周梓興家裏多呆一會,最好是能夠住下,那樣就能晚些麵對師父了。因為之前的猜測,她是真的很害怕與師父獨處,生怕他下一刻會開口趕人。
雪無塵自然是不知道無明心裏在想什麽,隻知道叫她回來,她一臉的不情願,就是此刻,也是在生悶氣的模樣,臉色很不好。
難道她真的對那小子生出什麽感情來了?這個認知讓雪無塵心裏鬱鬱,很有些憋悶。
他之前剛想起來,無明以前似乎說過她還未拜入他門下時,認識了南海的龍太子敖琰。雖然無明說的都是些瑣碎之事,但是雪無塵從她那是說話的表情和語氣能夠看出,那個敖琰在她心裏不一般。似乎她也說過,那個叫周梓興的少年長得跟敖琰很像。
想到此,雪無塵又有些不確定無明的意思了。若是她對他並不如他所想,那他又要如何?
師徒二人就這樣懷著各自的心事,一前一後的往住處走。雪無塵因為無明的態度而不確定她對他是否懷有他所想的情意,因而心裏有些煩悶。無明則是因為忐忑著雪無塵是不是要趕她走而擔憂,臉色越來越差。雪無塵又因無明鬱鬱不樂的臉色而越發擔憂煩躁,於是周身滿是低氣壓。無明又因為師父周身散發出的不悅氣息而越發忐忑不安。如此好像陷入了惡性循環,待兩人快走到住處的時候,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無明實在是忍受不了這中慢性的折磨,既然是早晚都要麵對,還不如就現在。她不想自己與雪無塵的別離,是發生在那間她與他有著短暫而又美好回憶的竹屋裏,於是就停下了腳步。
雪無塵發現無明停住了,便回頭來看。見無明低著頭,呆站在原地。她額前的劉海最近沒有修剪,似乎有長長了許多。天近黃昏,霞光也漸漸變得暗淡。此時她低著頭,便將那雙明亮的大眼睛遮在了一片陰影之下,暮色裏,辨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怎麽不走了?”
“師父……”
見無明叫了一聲,又沒了聲音,雪無塵便“嗯”了一聲。
“師父……”
“嗯?”
沉默良久,無明依舊是喚了一聲師父就又沒了聲息。但是這一聲裏隱隱帶了幾分哭音。
雪無塵疑惑,隻得走上前去,想看清她怎麽了。可是當他剛抬腳往無明麵前走了一步,無明就急忙後退了兩步。那種帶著幾分畏懼的模樣,看的雪無塵心頭有些火氣。
無明本來想的好好的,想著咬咬牙問清楚師父是不是要攆她離開了,但是當想歸想,當自己真的要麵對著師父時,她又沒了勇氣。
握緊拳頭,心裏不斷地做著建設,可是也隻是喊了一聲“師父”就沒了下文。當她聽到雪無塵應了她一聲,難得的語氣裏帶著幾分明顯的溫柔,可是她此時很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感覺,那難得的溫柔聲音,聽在她耳中,也變了味道。
咬咬牙,一再努力,可是還是隻喊了聲“師父”就有沒有了下文。就隻是那一聲師父,就讓她覺得自己已經用盡了全身氣力,還怎麽讓她開口?開口說那些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而她最害怕的殘忍語句……
當雪無塵靠近她時,她下意識地就往後退開了。可是對麵的人沒有因為她的退卻而止步,緊接著有跟了上來。無明心裏惴惴,腳下有著自己的意識,繼續往後退著,始終與麵前的人保持著三步遠的距離,卻絲毫不敢抬頭看對方一眼。
“停下。”
清冷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威嚴。無明身子一僵,停住了腳步。
此刻要是無明抬頭看雪無塵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真的很生氣。
見無明停住不動了,雪無塵兩步就走到了無明麵前。可是無明仍是低著頭,拿後腦勺對著他。
無明在隻覺得麵前一片陰影,帶著壓迫感和那股很好聞的冷香。知道是雪無塵的靠近,心裏有無數個小人不斷地呼喊著逃開要逃開趕緊逃開,可是雙腳卻似生了根,牢牢地抓著腳下的土地,半點挪不動步子。
“為什麽逃避?”
隨著那清冷的聲音,無明已經看到了自己麵前雪白的衣衫下擺,還有那纖塵不染的,繡著好看的卷雲紋的青底白花的鞋子。
無明不答,雪無塵便不止步,又往前邁進了一步。
無明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頭頂已經觸及到了對地方胸前的衣衫,鼻端繚繞著的全是師父的味道。
心髒像是要撞開胸腔跳出身體一般,那劇烈的撞擊與巨大的聲響,讓她覺得自己也許會因為心髒承受不住而死掉。
“為什麽逃避?”
依舊是同一句話,這次裏麵帶著幾許無奈,幾許歎息。
無明為那聲音裏的情緒而怔了一瞬。下一刻,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擁進懷裏。
完全沒有準備的無明被雪無塵擁在懷裏,臉頰貼上那令人安心的胸膛,耳邊不期然聽到了另一個心髒跳動的聲音。那有力的,與她同樣有些急促的脈動。
“你要離開師父了嗎?”
頭頂傳來的聲音,更是讓她有種恍惚的錯覺。那似乎經過了很遙遠的時空而傳過來的聲音裏,竟帶著許多不舍,許多不願。
師父……在說什麽……
仿佛過了半個世紀的時間,又似乎僅僅隻是一瞬,無明才將雪無塵的那句話消化掉。
不是他趕她走,而是他居然很不舍的質問她是不是要離開……
亂了。一切都亂掉了。像是被貪玩的貓扯開的毛線球,線頭與線頭混亂的糾纏到一起,理也理不清,心急地想去扯開,卻越扯糾纏的越緊,成為死結。當然,無明的思緒還沒有結成死結,她隻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是否真實。就像師父不再對她疏遠,就像那個做夢都不敢想象的親吻,就像此刻的對白……
師父……是在跟她開玩笑嗎?
她至始至終都以為自己現在是在做夢的。從在這個四季如春的山穀裏再次與他相見開始,她便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其實她還在那個苦寒至極,恐怖至極的昆侖冰牢裏麵吧?而現在不過是自己睡著了在做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