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記憶片段
無明不知道雪無塵為什麽突然對她這麽好。難道因為記憶錯亂了，連人的性格也會隨之而改變？
抬頭偷眼看了一下著一身素雅淡藍色衣袍走在前麵的雪無塵，修竹玉樹般修長俊偉的背影，步履悠然。雖然一身樸素，卻仍是一身清雅之氣，不染半點凡塵。
今日無明說要出穀去買些用品回來，雪無塵不僅沒有反對，居然還主動說要陪著她一塊去，這讓無明很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因為之前的那些不好的經曆，無明極害怕黑暗，每晚都會做噩夢。剛開始被泠月救出昆侖冰牢時，都是由泠月日夜陪伴著她。後來見到九儇重蓮，就陪在九儇重蓮身邊睡。身邊沒有人陪伴著的時候，她就幹脆不睡覺。現在在這隻有她和雪無塵的山穀裏，自然就沒有人伴她入睡了，她總不能拉著雪無塵說，“師父啊，你陪我睡吧”？呃……怎麽聽怎麽邪惡，就是雪無塵不鄙視她，她自認自己也還沒煉就那麽厚的臉皮。
昨晚因為噩夢睡不著，無明本想著趁師父入定時，在他身邊趴一會，誰知到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離開晴雪峰的這麽些年來，真的是沒有睡過一次這麽令她安心的覺了。還好她趕在師父早上入定醒來時偷偷爬回了床上裝睡，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要怎麽跟他解釋。要是被師父把她看成輕浮女子，那可就悲劇了。
暗自慶幸著的無明不知，雪無塵可是在她偷溜到他身邊的時候，到她又偷偷溜回去，他全程都是醒著的。
無明邊跟著雪無塵往山穀外走，邊出神地想著心事。走在前麵的雪無塵發覺身後的人又在神遊天外了。不由揚了揚唇角。笑意裏不自覺地帶著幾分他也未察覺到的寵溺和無奈。雖然不過相處短短一日，雪無塵卻發現麵前這個孩子真的是很簡單。不僅有點什麽心思都表現在臉上，連性格也是有些小迷糊。說她迷糊吧，可是她在某些事情上似乎又心細如塵，尤其是泡的一手好茶，還能隨手就利用身邊的東西，做出些很有趣味的東西。
若是這些都是她有意為之……雪無塵眼神一冷。若真的全是她偽裝出來的，那麽這個人絕對是心機有夠深。
餘光掃過側後方低頭發呆的人，雪無塵心底竟然生出些希冀。但願她沒有騙他，是真的如此單純，表裏如一。
因為前麵的茅草裏遮掩著不少坑坑窪窪的，雪無塵停住腳步，剛要提醒一下身後的無明要注意腳下，身後便撞上來一個軟軟的身子。無明果然走神走的不看路了都，在雪無塵一停下就立馬撞了上去。
看著無明捂著鼻子疼得皺著一張小臉，發覺他轉身看她，還立馬緊張的裝作無事。雪無塵忍不住又是一笑。
無明看到他的笑容似乎很驚訝，又很驚豔。眼睛裏光彩熠熠，似乎還帶著幾分癡迷，臉頰也紅紅的，不知是因為羞怯還是激動的，甚是可愛。
難倒自己以前不常笑？為何她隻是看到他一個微笑就如此激動，眼中竟然還帶著幾分……感激？腦海中有些片段一閃而過，讓雪無塵疑惑。收了笑容，覺得麵前的場景有些熟悉。
無明見雪無塵收了笑容看著她，也立馬回神。想到自己剛剛的挫樣，又發現自己還依舊靠著雪無塵，兩人貼的極近，無明立馬道歉，邊往後退。
“對不起……我，我剛剛走神了，所以……啊……”
“小心。”
雪無塵看著無明往後退的方向，話音未落，無明就已經傾身跌進一個被草掩著的小坑裏去了。
無明驚訝地往後仰麵倒下去，想著幸好隻是個小坑，最多丟臉地摔個仰麵朝天，正要閉上眼等著倒下去，手腕上突然一緊，一股勁力扯著她一個回旋，無明便由倒進水坑裏變為倒進身後之人的懷中。
還未從驚嚇裏回過神來，就感覺到身後的胸膛隨著說話而傳來的震動，以及那句帶著些許寵溺和無奈的話：“走路不要總是低著頭。”
一句話說完，兩人都是一愣。
無明驚訝地仰起臉望向身後的人，眼中帶著滿滿的震驚。師父恢複記憶了？！
雪無塵也很驚訝，因為在他說完那句話後，腦海中就出現了一串連貫的畫麵，不似剛剛的一閃而過，而是很完整的一段。
幼小的孩子，狼狽地跌進小路一側的坑內。明明是直直的鋪著青石板的路，那孩子跟在他身後走，竟然都能走進坑裏去，疼得呲牙咧嘴的，著實是讓人覺得好氣又好笑。而他真的笑了。
雪無塵很確定那是自己的記憶，而那個時候的自己是笑著的。然後就看到還在狼狽的往坑外爬的小孩子突然愣在當場，看著他的目光裏，充滿了驚豔。
他伸出手要拉那孩子上來，她還無比認真的將手在衣衫上仔細地擦幹淨，似乎很怕弄髒他的手，擦得無比認真仔細，讓他心中一陣柔軟。
“走路不要總是低著頭。”
記得那時他也是如此對她說的。
記憶與現實重合，隻是此刻麵前的孩子長大了，原本圓圓軟軟的帶著嬰兒肥的可愛小臉，現在變得很瘦削。隻有那黑分明的大眼睛，和那蒼白的膚色，還依稀可辨當年的模樣。現在的她，與那時的孩子相比，真的是非常瘦。就連手中此刻握著的手臂，也是瘦的仿佛隻剩下了硬硬的骨頭。忽然一陣心疼，還有幾分莫名的怒意。
壓下心底突然而起的異樣情緒，雪無塵放開懷裏的無明，退後一步。麵上毫無波瀾，讓人看不出半分情緒波動。
無明心跳的急促，發現雪無塵似乎並沒有與先前有什麽不同。於是安慰自己，剛剛不過是巧合，是自己想太多了。走火入魔而失去的記憶，哪裏會有那麽快就想起來。雖然心裏這樣安慰著自己，但是心底還是隱隱的生出些擔憂。
“前麵路不太好，小心點。”
雪無塵對無明囑咐了一句，又抬腳往前走。無明見他沒有表現出一絲異樣，這才暫時放下心，小心翼翼的跟上去。
走在前麵的雪無塵眉頭微皺，他想著剛剛突然閃現腦海的片段，知道那些應該是他丟失的那段記憶的碎片。本來他其實對無明和月魔的話並沒有相信多少，但是剛剛突然閃現的記憶，他在無明身上感受到的熟悉，還有那些讓他疑惑不解的自己的下意識反應，全都佐證了無明和泠月的話。他是否是想錯了，而她真如她們所說，是他的弟子……和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