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鳳翔篇（二十）
農夫答道：“這柿子是我家醃的。公子不妨剝個嚐嚐。”
張徹淨了手，先為林瑤青剝了一個，遞送到她的口中。
鮮嫩的果汁瞬間彌漫口腔，吃到美食的林瑤青差點咬到張徹的手指：“哇，好甜啊！”
“小饞貓。”
林瑤青捂住嘴咀嚼道：“我從未吃過這麽甜的柿子！”
農夫笑答：“聽口音幾位是外地人吧？此名為火晶柿子，乃是我陝地特產，別的地方確實吃不到的。”
張徹問：“這就是火晶柿子？聽說火晶柿子皮薄多汁不易保存，而且冰窖也是一凍就壞，大哥是如何保存至今的？”
“我家祖上有秘法可以將柿子在水窖內保存。每年秋天大量收購醃製，來年春夏得以繼續售賣。”
四人紛紛讚歎先人智慧無窮。
林瑤青嚼完，從扁擔的缸裏挑了一個大的遞給張徹：“你也嚐嚐，可好吃了！我從沒吃過這麽甜的柿子！”
張徹邊剝皮邊道：“以前就說要吃火晶柿子，本以為這次來的季節不對，無福享用，沒想到臨走時竟讓我們碰到了！”
農夫扇著撲扇，笑道：“公子和尊夫人氣度不凡，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
林瑤青低語：“大哥，我們不是夫妻。”
農夫不信：“你們滿臉都是夫妻相！”
張徹皆是：“大哥，其實你看的沒錯，我們曾經是夫妻。隻不過是因為一些事離異了。”
“原來如此。”農夫用帽子扇著涼風道，“其實夫妻沒有隔夜仇，有什麽誤會解開就好了。”
林瑤青想起失子之痛，隻怕這個誤會恐怕永遠也解不開了。
張徹再挑了幾個大柿子，分與白玉、林石食之。
農夫收好銅錢，挑著扁擔繼續去別的地方叫唱售賣了。
午間的風略顯燥熱，光線也格外刺眼，屬實不宜趕路，於是四人繼續坐在草地上歇腳。
光影斑駁的樹蔭照在張徹的身上，他側首問向林瑤青：“離開鳳翔了，舍得嗎？”
“不舍得。我好喜歡鳳翔啊。”
張徹也察覺出她對鳳翔城的喜愛，幽幽歎道：“唉，我這輩子怕是不行了。等下輩子，我一定封王稱帝，開疆擴土，打下這鳳翔城送給你。”
林瑤青起初隻當是句玩笑，可見他表情十分認真，似乎真的有把鳳翔送給自己當禮物的打算。
沉默了半晌，林瑤青緩緩道：“我感覺被你喜歡是一件不幸的事。”
張徹陷入沉思，而後才慢慢吐了一句話。
“那我的一生都是不幸的。”
林瑤青還納悶張徹怎麽平白咒自己，半天之後才反應過來他方才原來是說了一句情話。
臉頰泛起微紅，林瑤青有些羞惱：“張徹，我們先不說下輩子，咱這輩子還沒活完呢！此生你可有什麽遺憾嗎？”
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心愛之人被那個姓葉的碰過了。
張徹鄭重答道：“如果有下輩子，我不許你再有別的男人。”
“喲？下輩子還這麽霸道？除非你當帝王，不然我可不能保證。”
“那我稱王便是。”
“就你還稱王呢，我還說我是女帝呢！”
“你好好的當什麽女帝？你隻能當我的後妃。”
“做你的春秋美夢吧！”
是啊，想再多也是大夢一場。
張徹有點慶幸自己隻是出生在平凡人家。
每當林瑤青笑著趴在他的懷裏，無論她提出什麽要求他都會答應。
他若是出身於帝王之家，難免變成一個被妖妃戲耍的昏君，終究亡國亡民。
林瑤青將雙手枕在腦後，躺在草地上仰望著藍天：“張徹，你說憑什麽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的？而女子卻不可以同時有好幾個丈夫？下輩子我要去一個女人地位高的朝代，可以找無數男人談情說愛的那種自由國度。”
“我不許！這輩子我沒能守住你，以後生生世世都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你都隻能是我一個人的！”
“哎呀，我開個玩笑罷了。誰知道下輩子什麽樣呢！先把這輩子過好吧！”
再休息了半個時辰，張徹四人繼續趕路，快速朝著杭州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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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翔篇·翡裴番外》
半個月後。
翡翠驀然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狠厲的眼神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
“我們又見麵了。”裴淵冷漠的聲音傳來，猶如剛剛從地獄走出的惡鬼。
翡翠腦中一片混亂，裴淵不是已經被自己殺了嗎？難道自己也死了？
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張慎的密室裏了，而是到了另一個熟悉的地方——清風寨。
“我怎麽會在這？”翡翠向後縮著身體，發現全身的主要經脈都已經被震斷了，稍稍一動就牽扯起筋骨間劇烈的痛感，“你究竟是人是鬼？”
半個月未見，裴淵原本就蒼白的臉頰顯得更加蒼白。當時若不是父親拚著最後一口氣將他拖了回來，並請遍名醫救治，隻怕他早已經變成了厲鬼冤魂。
剛從鬼門關活過來的裴淵冷冷笑著：“怎麽，看見我沒死是不是很難過？哼！要不是因為我的心髒比別人長得偏了一點，恐怕真的就沒命了！”
翡翠大驚。她沒想到自己職業生涯以來的第一次失手竟然是失在裴淵身上。
之前她屠殺了他的清風寨，又踐踏了他初次的感情，裴淵一定恨死她了！即便將她千刀萬剮也難報昔日之仇！
事到如今，翡翠隻求一死：“裴淵，你殺了我吧！為你的兄弟們報仇！”
裴淵的手握住她猶如天鵝的頸部，仿佛隻要輕輕施力，這個壞女人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他這麽想了，也這麽做了。
可就當翡翠憋紅了臉閉上眼睛等待死亡降臨的時候，裴淵在最後一刻又鬆開了手掌。
他不舍得。
他舍不得。
就算這個壞女人屠了他的寨子，殺了他的兄弟，踐踏了他的真心，還又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可他還是喜歡她。
他喜歡到快要發瘋了。
才短短半個月沒見，他已經快要控製不住那份濃烈的思念。
他想占有她，他想撕碎她。
可已經死過一次的裴淵變得更加清醒。
他不能再將自己的真心隨便捧給別人。他要學會隱藏自己的感情。
“沒想到我小小清風寨竟藏了一座大佛，殊不知你就是江湖上如雷貫耳的四當家啊。”裴淵托起翡翠的腳腕，一邊觀賞一邊感歎道，“真漂亮，要是砍斷了還挺可惜的。”
翡翠望著他不善的眼神，驚恐道：“你想作甚？”
“等我把你的腳筋挑斷了，看你以後還怎麽跑！”
說完，裴淵當真拿著一把極細的小刀在燭火上烤了烤，徑直把她的兩根腳筋都挑斷了。
也唯有如此，她才能永遠留在他的身邊了吧。
“啊！”一陣痛苦的喊聲響徹清風寨。
翡翠因疼痛激起了一身的冷汗。
殺手沒了武功，便是廢物。再沒了雙足，更是廢物中的廢物。
一個職業殺手被挑斷了腳筋，便是最大的羞辱。
翡翠想著，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她殺了一輩子人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