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暗樁
天權十六年正月初六。
自晨起後，林瑤青兩個眼皮一直跳的厲害，時不時還伴有心慌之症。
不安的情緒整整持續了一整天，直至暮色降臨，張徹急匆匆地從府外返回竹園，第一件事就是把竹園全部下人叫到書房訓話，隻留下月無影一人守著妻子。
偌大的書房裏，一群奴仆跪在書桌麵前，白瓷、白玉、采苼、采芪、侍衛和粗使奴仆全部到場。
張徹麵色嚴肅地訓誡道：“林家的事誰也不許學給少夫人聽！如果讓我知道誰膽敢跟少夫人透露一個字，我就立刻宰了他！”
白瓷如今抬了姨娘，身份也更為尊貴，她弱聲開口問了一句：“少爺，不知林家出了何事？為何不許告訴少夫人？”
張徹瞥了白瓷一眼，“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我最怕的就是你和白玉兩個人管不住嘴朝少夫人胡言亂語，萬一害少夫人動了胎氣造成早產，休怪我翻臉無情！”
白瓷抿緊嘴唇，不敢再問。
張徹繼續道：“你們所有人都聽好了，誰若是亂嚼舌根害少夫人小產，我必定宰了他全家給我兒子陪葬！言行舉止你們且仔細掂量著吧！”
“是！”眾人應下。
張徹剛一從書房走進臥房，林瑤青就扯住丈夫問道：“外麵可是出什麽事了？今天我總覺不安，眼皮跳了一天。”
“沒事啊。”張徹拍樂拍妻子的手，“你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什麽呢？”
林瑤青想要再問，張徹則揉揉眉心道：“夫人，我最近有點累了想早點休息，夫人也早些歇下吧！”
此後的一夜林瑤青都睡得不踏實，心中壓抑極了。
翌日，林瑤青反複問了白瓷和白玉出了何事，但兩人隻紛紛搖頭不知詳情。
有了翡翠的前車之鑒，林瑤青其實對白瓷和白玉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了。於是她就借點菜的由頭一個人跑去了廚房。
新來的胖大廚見林瑤青來了，忙躬身行禮：“少夫人，您來了，今天想吃點什麽？”
林瑤青以最快的速度掃視了廚房一周，即刻報了一個菜名：“我想吃板栗燉羊肉。”
胖大廚一拍腦殼，“呀，不好，今個兒正巧沒有板栗。”
說完，大廚揮手吩咐小幫工道：“你即刻出府去買些板栗回來，還有，咱家的羊肉也是年前屯的已經不新鮮了，你再買些剛宰的羊肉回來做給少夫人吧！”
“是！”幫工奴仆領命告退。
如今廚房就隻剩下大廚和林瑤青二人。
林瑤青機敏的望向窗外，然後眼神示意大廚走向角落邊。
胖大廚會意，與林瑤青走到死角處。
“外麵可是出什麽事了？”林瑤青急問：“昨天又是誰人被害了？”
此胖大廚正是小叔張慎此前在張家埋伏的暗樁，如今設計調到了竹園，隻聽從林瑤青一人差遣。
大廚抱拳答道：“是，外麵出事了，但昨夜大少爺特地就此事進行了訓誡，不許任何人告訴您。”
林瑤青惱怒道：“你是我的暗樁！不是大少爺的暗樁！”
大廚搖頭道：“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屬下隻想提前和少夫人先確認幾個問題。”
“你說。”
大廚問：“等屬下告訴您答案之後，您是否希望屬下繼續為您效力而不被他人知曉？”
“當然！”
大廚左顧右盼之後叮囑道：“如今竹園上下全部都被大少爺嚴格監控起來了，按常理應該不會再有消息遞進來，所以還要請林小姐務必保密，萬不可讓大少爺察覺到蛛絲馬跡，否則大少爺一定徹查竹園，也一定會查到屬下的身上，您可考慮清楚了？”
“嗯！我明白！我不會讓他發現的！”林瑤青聽後越發感到焦急不安，急聲催促道：“你快說吧！別賣關子了！”
“事關您家，您聽了之後可千萬不能激動！否則屬下九條命都不夠少爺砍的！”
果然是家裏出事了，林瑤青皺眉問道：“我家？我家出什麽事了？”
大廚潛伏多年，各項經驗十分豐富，他先搬來一個板凳，扶著林瑤青先坐下之後才敢慢慢開口：“少夫人，您可坐穩了，屬下要說了啊。”
“快說呀！”林瑤青穩穩坐在板凳上靠在牆邊，“我沒事！你快說吧！”
大廚察言觀色，待確認無誤後方才答道：“大小姐，請節哀。您的母親沈夫人去世了.……”
悲愴在眼眶沸騰，林瑤青腦袋一暈果真就要栽倒，幸虧大廚牢牢扶住。
林瑤青傷心欲絕，原來自己的預感都是真的。
雖然早就做過最壞的打算，可當今時今日自己真的變成沒有娘親的孩子，林瑤青還是無法坦然接受，隻想隨著母親一起去了.……
大廚悉心勸慰道：“林小姐節哀！您若想屬下繼續為您效力，還請不要將此事說給少爺聽之，也不要回府奔喪。而且少爺已經跟您家打好招呼了，說您有孕在身不會回家吊唁了。”
林瑤青痛定思痛，紅目問道：“怎麽會是我阿娘？我外公應該派了很多人暗中保護我阿娘才是，她怎會遇害？”
大廚沉沉答道：“聽說是內鬼所為，沈夫人是在家中被害的。至於詳情屬下無從得知。”
林瑤青頭暈目眩，垂下眼睫又要歪倒。
“林小姐，您還好嗎？”大廚扶住問道，“林小姐？”
林瑤青一手撐住平衡，一手抹去臉頰的眼淚，“讓我緩一緩。”
大廚道：“林小姐最好不要在廚房久留，否則會引起懷疑。”
“我知道。”林瑤青不忘感恩，點了一頭，“謝謝你，張大廚，你的恩情我會永遠記住的。”
“屬下職責所在。”
喪母之痛難以言述，林瑤青兩頰的眼淚猶如決堤般嘩嘩流淌。她努力平複了許久才勉強憋住了眼淚，獨自跑到院中湖心亭無人的地方再躲一陣。
林瑤青與張徹成婚數月，她清楚丈夫的性格。那個男人連初二回娘家的喜事都不許她去，更別說讓她回府奔喪的白事了。
不管自己求與不求，丈夫的態度都不會改變。而且一旦自己開口，還會牽連張大廚暴露身份殃及性命，以後也無人再為自己傳遞消息了。
林瑤青思索著自己與張徹的之間關係，他們夫妻間從來都不是平等的，從始至終都是張徹一個人說了算。
張徹想與她親近，她就不能反抗。
張徹想讓她生孩子，她就得安心養胎。
張徹不想讓她出府，她就寸步難離。
張徹不想讓她奔喪，她就不能回家守孝.……
湖邊偶爾有巡邏的侍衛投來狐疑的目光，分明就是在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林瑤青滿心憤懣無處發泄，隻得搬起石頭在結冰的湖麵砸了一個大窟窿，佯裝破冰玩耍。
冰層下的水是流動的，小魚兒們成群結隊的遊了過來，發現沒有食物就又遊走了。
林瑤青望著冰窟窿默默看了許久許久，直到月無影尋過來福身說道：“少夫人莫要再玩冰了，小心凍壞了，還是先用膳吧！”
林瑤青極不情願的被月無影架回了臥房，隻見丫鬟們已將桌盤筷勺擺開。
她緩緩落座，望著熱氣騰騰的板栗羊肉湯一點胃口也沒有，始終沒有抬筷。
月無影質疑道：“少夫人怎麽不吃啊？這不是您親自點的菜品麽？”
林瑤青眼神頗為幽怨，是啊，這是她親自去廚房點的菜品，即便此刻胃中翻騰實在吃不下任何東西，也不得不拿起勺子硬往肚子裏咽。
別看自己是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少夫人，林瑤青覺得自己其實還不如當個小丫鬟來得自在。
可是剛剛勉強吃了幾口就全部吐了出來，仆人們紛紛上前幫忙漱口擦身。
林瑤青嘔完之後扒著桌子問道：“少爺去哪了？他什麽時候回來？”
月無影一邊擦著髒汙一邊回答：“少夫人，少爺最近公事比較繁忙，您若有急事可讓奴婢代為轉達。”
一直憋屈著不敢放聲哭泣的林瑤青隻得借著孕吐才敢稍稍流出了幾滴眼淚，吵著鬧著說身體不舒服要見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