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除夕（二）
言已至此，葉雪岩徹底失去了耐心，默念心法催動了傀儡術。
溫敏敏像是一個提線木偶，兩臂忽而不受控製的慢慢張開，再猝然背到身後交疊，變成一個極其古怪的姿勢，雙腳也隨之外力連續後退了幾步。
“岩哥！你這是什麽術法？”溫敏敏大驚，她隻覺自己的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完全被一股神秘力量所操縱。
葉雪岩自收到宋鱗度贈送的傀儡術書籍後，曆經幾個月的潛心鑽研，現已大成，操縱起普通活人可謂是如魚得水不費吹灰之力。尤其是麵對溫敏敏這種沒有靈力基礎的弱女子，他都無需動手，僅用意念既可將她推開。
“敏敏，你是我的妹妹，我無心傷害你。”葉雪岩整理著自己皺褶的衣襟，“但你若繼續對我糾纏不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見表哥態度決絕，溫敏敏隻得退讓道：“岩哥，我可以給你做妾！如果你執意娶那位大小姐為妻，我願意委屈自己給你做個妾室！”
“妾室也不行。”葉雪岩與表妹保持著七步的距離，“我心裏隻有她一個人，此生我非她不娶。”
“什麽？林小姐嫁過人你都能接受？而我一個清白姑娘當你的妾室卻也不行？”溫敏敏傷心欲絕：“岩哥！林小姐已經懷孕了！她已經懷了別人的男人的孩子了！她的肚子裏流著別的男人的血脈！你還怎能容得下她？她早不配當你的妻子了！”
猶如被人掐中了三寸，葉雪岩無言以對，他恨不得立刻將張徹千刀萬剮，也恨不得立刻把青兒肚子裏的孩子挖出來扔掉。
可是他不能。
他答應過青兒不會傷害那個孩子，他必須做到。
一陣尷尬之後，葉雪岩解開了表妹的法術，冷漠警告道：“你走吧，我不想傷害你。但請你以後不要再說侮辱她的話，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自己一個未出嫁的清白姑娘竟然還比不上一個出嫁了的人妻，溫敏敏覺得羞辱極了，抹著眼淚就跺腳跑掉了。
*
錦涼城的除夕夜一直保留著一項古老的傳統驅儺儀式，簡而言之就是由一群帶著麵具的城民組成浩浩蕩蕩的隊伍赴往主街遊.行。
因為剛剛發生了人牛疫，今年的驅儺儀式也更為盛大，場麵蔚為壯觀。
遊街隊伍的最前方戴著麵具蒙著熊皮持戈揚盾的方相氏，旁邊還有執棒鼓角、帶著假麵、穿著皮衣的唱師，後麵是手持鞭子、頂赤幘穿褠衣的執事者，另外還有一群戴小孩麵具的護僮辰子。
路過的城民也可以戴著鬼怪麵具充當反派，隨時加入浩浩蕩蕩的驅儺隊伍。
大家邊走邊跳，吹拉彈唱，一起用這種古老的儀式驅走瘟神，趕走衰運，共同迎接嶄新的一年。
高高的城樓之上已經設好席位，張徹作為輪值城主已在城樓之上等候多時。
言辭犀利的驅儺歌曲從下方傳來，遊街隊伍已達城門之下。
張徹將預先備下的雄雞宰殺，然後酌酒祭奠、跪讀祝文，並將雞與酒放入坑中掩埋，最終禮成。
典禮結束，城民們各回各家。
張徹心係妻子，下了城樓就一路狂奔回府。
*
張家的大門外掛上了火紅的大紅燈籠，院落中心點燃了篝火，全族族人圍繞篝火設桌而坐，幾個年少的小孩正手挽手唱歌跳舞，旁邊還有小奴敲鼓伴奏。
林瑤青正與白瓷坐在同桌聊天，吃年夜飯喝團圓酒。
張徹脫下厚重誇張的禮服交給婢女，然後走到妻子桌前致歉道：“抱歉，我回來晚了，驅儺儀式耽擱久了。”
林瑤青笑了笑：“沒事，回來就好。”
白瓷見張徹回來了，忙起身讓座站到了一旁。
待張徹坐下後，林瑤青見白瓷依舊站著，於是衝白瓷招手示意：“白姐姐，你站著幹嘛？快來坐啊！”
少爺不在的時候白瓷還敢坐下，可如今張徹回來了，她哪裏還敢坐在他的身邊。
張徹眯眼瞪著妻子，林瑤青搡了一下丈夫，示意讓他態度好一些，爾後繼續對白瓷道：“白姐姐，今晚除夕佳節，哪有站著的道理？你還是快些坐下吧，不然我和少爺都要為難了。”
白瓷瞥了一眼張徹，見其點頭才敢落座，與林瑤青一左一右分坐在張徹的兩旁。
自白瓷的身份正式公布後，他們三人還是第一次同坐一桌，情愫盡是微妙。
為了活絡氣氛，林瑤青隔著中間的夫君，朝白瓷遞了一個橘子，“白姐姐，你嚐嚐這個，可好吃了。”
白瓷偷偷瞥了一眼中間男子不太友好的眼神，抬手謝過。
張徹吃醋道：“我的呢？你夫君在外忙碌了一個多時辰，現下還正餓著呢！”
林瑤青剝了一個蜜桔放在丈夫的手心：“這不正剝著呢嘛，夫君辛苦了！”
張徹接過直接扔入口中品嚼，其實這橘子微酸，但他卻覺得甜到了心坎裏，兩眼的愛意全部都鎖在了妻子一人身上。
白瓷望著他們夫妻二人的默契互動，心中頓覺落寞。她知道張徹喜歡的隻有林瑤青一人，心中不會再有別人的位置，自己現在坐在這裏又拘謹又多餘，還不如一個當丫鬟來得痛快。
林瑤青隱隱察覺到白瓷的難過之處，於是捅捅丈夫道：“你也別光顧著和我說話，快也和白姐姐聊聊天啊！”
張徹壓低了聲音答複：“你是故意大度，還是故意氣我呢？”
“若換做旁人，我肯定不願對她好的。”林瑤青話中有話道：“可若是白瓷的話，我相信她也願意對她好。”
“為什麽？”
林瑤青避而不答，越過丈夫伸頭朝白瓷道：“白姐姐，等到明年開春我就要生了，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什麽忙？”白瓷一口應下，“大小姐請說。”
“別大小姐了，以後叫我的名字就好。”林瑤青雖是笑臉，但語氣卻是鄭重：“白姐姐，你願意幫我照看孩子嗎？”
見丈夫的表情突然暗沉，林瑤青又補了一句道：“我看孩子沒經驗，怕自己一個人養不好，可若請了別人又不放心，能不能麻煩白姐姐一起幫忙照顧呢？”
“當然！白瓷願意幫大小姐照看小少爺。”白瓷頷首，“白瓷此生定不負大小姐！”
“那我就放心了。”林瑤青璨然一笑，“咱們一言為定，你以後可不許推脫哦！一定要把我的孩子當自己孩子那般親切才好！”
白瓷微笑點頭，“好。”
林瑤青抬起下巴故意壓在丈夫的肩膀道：“以後少給我納妾聽見沒有？除了白姐姐，其他的女子都是小心眼，你若再納嬌美小妾進門的話我怕她們會欺負咱兒子。”
張徹聳著肩膀與妻子逗玩：“誰敢欺負咱兒子？隻怕給她十條命也沒那個膽子！”
林瑤青聽罷微微一笑，招呼著白瓷朝篝火望去。
幾個奴仆拖了一堆竹子過來，掰成竹節就往火裏丟。
竹節中有氣，被火燒爆後劈裏啪啦蹦出小火花，整個院落一片喜慶歡騰。
大家高舉酒杯，恭賀新春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