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誤殺（一）
世間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之快。
林家靈堂，林湍的妾室孟姨娘已經在亡夫的靈柩前連續哀哭了五六日，至今未能接受自家老爺去世的事實。
哭聲越來越小，孟姨娘的身體越來越乏，加之長時間的食米未盡，她忽感頭重腳輕，隨後側歪暈死倒地。
其他族人看見了忙呼人來施救，一伸指試其鼻下發現孟姨娘已經沒了呼吸。
族長林修立刻喚來郎中赴前診治，郎中翻了翻眼皮，把了把脈搏，再針灸了幾個大穴，最後歎了口氣道：“回族長，已經沒救了。孟姨娘悲思過度，再加上哭喪了幾日未能好好飲食，早已是油盡燈枯、無力回天了。”
族人們各個感歎孟姨娘對四老爺的情誼真摯，林修對林施呈吩咐道：“大管家，你盡快料理一下孟姨娘的後事，明日與四老爺同葬吧！”
“是！族長！”
*
入夜，孟姨娘去世的消息傳到了魔宗宗主處。
林瑤墨萬萬沒想到，他還尚未出手，孟姨娘竟然先走了。
可複魂大陣對亡靈煞氣產生的時間要求極為嚴格，差了一天也不行。礙於孟姨娘是自然死亡，又不在七日循環之列，林瑤墨隻能尋求新的目標。
他負手凝望樹上懸掛的竹牌，喚來蕭邊道：“孟姨娘已經沒用了，明天的目標就換成彭姨娘吧！”
“是。”蕭邊聽完計劃，奉命告退。
*
孟姨娘的屍體很快就處理好了，但因妾室身份卑微，比不上主人葬禮的隆重繁複，一應後事皆是草草了結。
停屍房。
陣陣陰風蒼涼吹過，幹枯的枝椏左右搖擺。
林家的三房向來與四房交好，趁著夜色，三房的幾位姨娘都趕過來送孟姨娘最後一程，她們分別是林琅之母康氏，林瑜之母鮑氏、林琛之母彭氏。
康姨娘、鮑姨娘、彭姨娘三人齊齊在遺體前拜了三拜，然後攜手走出靈堂。
三人年紀大致相仿，模樣也有些相像。
人人都傳言林家的三老爺喜好專一，所娶的妾室的眉眼之間都有些正妻姚氏的影子，仿佛各個都是照著正妻的模子刻出來的，猶如同父同母所生一般。
年齡最長的康姨娘憂慮道：“妹妹們，你們不覺得古怪嗎？”
“康姐姐，如何古怪了？”走在旁側的鮑姨娘問。
左右環視了一番，康姨娘以手遮臉小聲答道：“妹妹們，你們且看人家白家和葉家，但凡出事走了的都是正室，可唯獨咱林家之前走了個麥姨娘是側室，你說這連環命案會不會波及到咱們身上吧？最近我總擔心咱們幾個姐妹的安危，畢竟咱們人微言輕比不得主子們身邊有護衛，若真碰上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啊？”
鮑姨娘接道：“康姐姐，你說幕後凶手是誰啊？他殺那麽多人究竟想作甚？”
“誰知道呢？”
彭姨娘陰森插話：“唉，我聽說亡者全都少了一隻腳，若按我們家鄉的說法，唯獨鬼才是沒有腳的，要想令鬼複生，需要給鬼找夠了腳才行呢！”
“呀，好嚇人啊！”康姨娘擺手道：“大半夜的快別說了。”
鮑姨娘倒是不怕，她反問道：“什麽鬼鬼神神的，人死了都化成鬼了，還如何複生啊？”
“咱們是不懂，可這世上總有高人是有法子的。”
“我可從未聽說過人死還能複生之法。”
康姨娘連忙勸阻道：“哎喲喂，我的兩個好妹妹可別再說了，再說今晚可就再也睡不著了！”
兩人嘻嘻笑了陣替姐姐壯膽，然後各自回屋不在話下。
*
天權十五年十一月十七。
林湍的妻子尤氏攜四房全體奴仆為四老爺送殯，林家的全體男丁也魚貫而出，整個林府隻剩下一些位份較低的姨娘和丫鬟留守宅邸。
兩隊侍衛輪流看守著府院，其餘人等浩浩蕩蕩地朝郊外祖墳處進發。
*
古槐公子布了兩條線，一路是差遣蕭邊和柳懸懸埋伏在送葬的路上，隨時聽候命令。另一路則是安排了夏逸和巫紫香潛藏在林家周圍，趁機取了彭姨娘的性命。
兩條線都各有額外的人馬接應，林瑤墨並不懼怕敗露，且無論哪方行動，皆有女子的身影出現在眾人視野，也正好替翡翠洗清之前關於女殺手的嫌疑。
*
巫紫香難得沒有打傘，但她頭頂依舊帶著一個鬥笠，邊緣垂下兩層黑紗，全身裹緊了黑布，裹得嚴嚴實實，凹凸有致的身材盡顯眼前。
夏逸見時機成熟，蒙上麵巾便與巫紫香一起躍入宅中。
除卻族長大喪，其他族人的葬禮隻需正妻參加，對妾室的要求不多。
鮑姨娘、康姨娘、彭姨娘姐妹幾個落得清閑，三人正圍坐在花園的石桌前聊天。
康姨娘嗑著瓜子道：“老爺夫人都去送葬了，咱們終於稍稍放鬆一陣，最近幾天累死我了。”
鮑姨娘也拾起一把瓜子，磕著皮道：“要說四房裏的兩個小少爺也是可憐，早早沒了父親，以後可怎麽辦啊！”
“可不是嘛！”彭姨娘跟著應承，“沒爹的孩子最慘了！”
兩個殺手已翻身至內院牆頭，夏逸朝同伴招招手，巫紫香從手心吹出一隻黑色蠱蟲。
小小的蠱蟲順著地麵爬到彭姨娘的腳上、腿上，身上，後又順勢向上爬到了脖子處，張牙咬破了彭姨娘皮膚，鑽入其血肉之中。
沒過多久，彭姨娘像中了邪，冷不丁獨自站了起來，表情煞是古怪。
康姨娘和鮑姨娘正聊得熱絡，雙雙被彭姨娘嚇了一跳，鮑姨娘忙問：“妹妹，你怎麽了？”
彭姨娘一言不發，眼神直勾勾的超圍牆處走去。
此乃湘西一派獨善禦屍之術，巫紫香在先人基礎之上又研發了活人驅動之法，但此法僅限控製簡單的行走動作，與傀儡術的精確操作還尚有差距。
鮑姨娘追上去，拽住彭姨娘的胳膊再度詢問，“妹妹，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遠處響起侍衛整齊的腳步聲，夏逸當機立斷，飛身落入林家庭院，揮動鐮刀直鏟其中一個女子的頭顱。
“滋啦！”鮮血噴張，鮑姨娘砰然倒地，而旁邊眼神木訥的彭姨娘依舊僵直的站在原處。
巫紫香明明記得宗主的命令是斬殺彭姨娘，可眼前倒地的卻是鮑姨娘。
她疾呼道：“殺錯了！這個是鮑姨娘，旁邊那個才是彭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