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孫姨娘（一）
天權十五年四月十三。
雖然張衍和林珊的婚事還沒走到請期這一步，但張母秦氏未雨綢繆，已經先找了個高人算了一卦，高人合了兩新人的生辰八字，說本月底二十五為好日，宜定為婚期。秦氏沒想迎親的吉日就在本月，需要籌備的事項太多，當下有些慌亂起來。一上午過去了，秦氏愈發覺得自己有心無力，於是便喚了側室孫氏和長媳林瑤青一起過來幫忙。
孫氏奉命前來，與林瑤青同時來到長房後麵的庫房門前。
“大少夫人好。”孫氏福身行了一禮。
林瑤青以前在家宴上見過這人，隻隱約記得她是張徹父親的小妾，文文靜靜的不太說話，至於姓什麽就不記得了，她無奈偷偷求助了一眼月無影，月無影小聲道：“這是孫姨娘。”
“哦，孫姨娘。”林瑤青客氣的伸臂道：“孫姨娘請進吧。”
孫氏止步不前：“大少夫人先請。”
她既恪守禮法，林瑤青也不再推讓，於是麵帶微笑先行了一步。
兩人一起向秦氏問安，秦氏指著東麵的一排木箱道：“我一個人籌備老二的婚事忙不過來，便請了你們過來幫幫我。這邊都是我已經挑揀出來的聘禮，瑤青，你幫我清點一下，孫姨娘，你幫我全部記錄，記得名錄要謄寫仔細了。”
“是，母親。”
“是，大夫人。”
秦氏吩咐妥當，便去一旁忙別的事去了。
孫姨娘坐在桌邊鋪開宣紙，筆尖沾了一點墨汁拂袖以待，林瑤青依次拿起物件，依照標識念出名字及數量：
“鹿皮兩張。”
“絲綢六匹。”
“合歡鈴一對。”
“長命縷兩根。”
“珊瑚擺件一對。”
“黃金一百二十兩。”
林瑤青整理完兩箱之後走到孫氏桌前，隻見她握筆之姿端正，快速書寫之下依舊字跡工整，不禁稱讚道：“怪不得母親要找孫姨娘來幫忙，孫姨娘當真寫得一手好字呢！”
孫氏放下毛筆，微微頷首：“大少夫人過譽了。”
林瑤青掄起胳膊放鬆了下，“孫姨娘，先暫時歇一下吧，這些不是一時半刻能清理完的。”
“大少夫人辛苦了，也請坐下歇一歇吧。”
“嗯。”林瑤青坐在椅上，望著幾口大箱子感歎道：“二弟的聘禮可真多啊，我原來不知娶個媳婦要花這麽多錢。”
孫氏笑道：“妾身曾見過大少夫人的聘禮，可是這些的數倍有餘呢！”
林瑤青瞬間驚住了，她的聘禮？數倍有餘？未免也太重了吧？
孫氏望其疑惑的麵容問道：“少夫人不知情嗎？”
林瑤青那會隻想著逃婚了，完全沒注意張徹送給自己的聘禮都為何物。若真如孫氏所言，張徹送了如此數目的財禮給林家，她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回報於他，一種虧欠之情湧上心頭。甚至她還覺得，她既做不到妻子應盡的義務，將來還是要還給他才好，不能讓他白白花了冤枉錢。林瑤青撓撓頭發，慚愧道：“嘿嘿，當時就看見幾口大箱子蒙著紅布，未打開仔細瞧瞧就已經嫁過來了。”
“是呀，女子嫁到夫家，就是夫家的人了，娘家的事就再也摻和不得了，聘禮如何使用，便都是娘家的事了。”
“也不至於吧，隻是成個親而已，夫家娘家都是家人啊，總不能真的隻考慮夫家而置娘家於不管不顧的境地吧。”
“少夫人還年輕，自然是不懂那些大道理。”孫氏不緊不慢道：“咱們既嫁到了張家，便是張家的人了，凡事都要以張家為先的。妾身位份雖低，但無時無刻不想著為張家盡一份自己的綿薄之力，所做的任何事情也都是為了老爺一房著想。”
“孫姨娘盡心盡力，瑤青自愧不如。”
林瑤青隻覺得與她話不投機，歇了半晌便又開始清點禮物了。忙完了此活，秦氏又讓林瑤青幫著參謀挑選花紋式樣，直到晚膳時間，秦氏請兩人用完了餐之後，林瑤青才拖著兩條疲憊的腿回到了竹園。
“白瓷、翡翠，快出來幫我捶捶肩捏捏腿，唉吆喂累死我了！”林瑤青一邊喊著，一邊走進臥房，誰知迎麵而來的不是兩個丫鬟，而是等候已久的張徹，“咦，你今天回來的挺早啊。”
“嗯。”張徹應聲：“聽說你今天去幫著母親準備老二的婚事了。”
“是啊。”
“累了吧，我幫你捶捶。”張徹說著，打橫把林瑤青抱起，往床邊走去，丫鬟們紛紛關門退下。
“不用不用！”林瑤青滑到榻上裝死，“不敢勞煩夫君大人，我休息一陣就好了。”
張徹不聽她的，當真坐在她的身邊，替她揉捏起肩膀腰椎來，“夫人辛苦了，為夫自是要獎勵一番。”
他的手勁十足，捏起來果然比白瓷他們更有力道，林瑤青一會便覺得舒適鬆軟，隨口與他聊天：“今天母親還叫了孫姨娘一起幫忙，孫姨娘看起來年紀不大呀。”
“孫姨娘今年二十七歲，入府才兩年。”
“她的字很清秀，像是讀過書的。”
張徹按住她的穴位疏通經絡，“是，她父親原是個教書先生，後來遭遇變故去世了，她沒錢給父親置辦棺材，於是在街邊掛了個牌子賣身葬父，我父親路過時看中了她，就買了回來。”
林瑤青見他還真的認真揉捏起來，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翻過身來麵對著他，“已經好了，謝謝夫君了。”
“小白眼狼，過來抱著。”張徹衝她張開雙臂，林瑤青不好拒絕，隻得順勢趴向他的懷中。
相處了這些時日，林瑤青也逐漸摸清了他的脾氣。但凡他要親近，就一定不能躲開，否則吃虧的隻能是自己。林瑤青依偎在他壯碩的胸膛裏，繼續聊著上一個話題，“可是她父親既有教書的職業，總該有點積蓄吧，不至於連棺材都買不起。”
張徹擁著她，像是守護者珍愛的寶物一般，“他父親一生教書育人，所有收入都捐助給生活困難的學生了，自己沒存下什麽錢。”
林瑤青又問：“孫姨娘生得漂亮，入府時也二十五了，為何一直沒有成親?”
“她之前有丈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