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葬故(一)
林瑤青慘兮兮地笑了一聲,“是呀,從前我也覺得我是全錦涼城最威風的人。從小到大我習慣了呼風喚雨,小夥伴們打不過我,即使被我欺負了跑回家告狀也無人膽敢管我,就連尊為族長的爺爺也對我言聽計從,讓我誤以為我掌控了權勢,讓我錯誤地產生了我是這世間最大的幻覺。”她聲音裏盡是惆悵,眼眸裏泛著哀傷的淚光,“直到我被迫嫁給你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原來我什麽也沒有。所有人都知道我對婚事不滿,可林家全族上下無一人敢站出來替我說話。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以為是的錯覺。我不曾掌握任何權力,我隻是孤單的一個人。”
張徹自認識林瑤青十年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柔軟的另一麵。他將手臂支撐在她的兩側,用威嚴的目光注視著她:“林瑤青,你和葉雪岩以前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不再追究,但從現在起,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不許你的心裏再有別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名義上是,身體上是,心裏也必須是。你的身,你的心,都隻能是我一個人的。”
林瑤青不覺苦笑:“張公子,您這個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些?您是要求我必須對你動心嗎?我喜不喜歡你對你而言重要嗎?”她低垂著泛淚的的眼簾,“你現在除了欺負我的身體,連我的心都要束縛嗎?”
張徹低首吻向她,想用唇堵住那些令他不悅的話語,而林瑤青卻以為他是想要開始了,隻得縮身閃躲著他的親近,她心有不甘的問道:“我可以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你說。”
“如果今天其他幾家族長沒有站出來為雪岩哥說話,又或者沒能說服白族長,你會怎麽辦?”
林瑤青與其是問一個答案,她更想確認的是以後行動的方向。
張徹歎了口氣,側身躺在床.上,展臂抱住她:“事情如此進展,也確實出乎我的意料。不過我做了兩手準備。在我擔任城主的半月以來,已將地下三層的夜衛全部換成了自己的人,還曾命人挖出一間秘格,想著實在不行就把葉雪岩塞進去,等風聲過去再從密道偷偷運走。”他用手指勾描著她的秀眉,“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隻是答應你保他一命,至於將來如何,我懶得替他考慮。”
這廝果然留有後手啊,她果然鬥不過他。張徹城府之深,遠非她所能及,他若想害雪岩哥,果然是成百上千的辦法。林瑤青僅存的一點小心思和小希望也全部破滅,畢竟雪岩哥隻是暫緩執行死刑,以後的兩個月皆是變數,她不能忤逆他,她不敢再與他為敵。
林瑤青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了心態,然後故意撒嬌一般地錘了一下他的胸口,抱怨道:“一身酒氣,臭死了。”
“你嫌棄我?”張徹擁她擁得更緊。
“嗯,嫌棄。”她拉開他的前襟,略帶嬌媚推搡道,“熱水已經燒好了,先去洗洗,洗不幹淨不許碰我。”
張徹十分欣喜於她的變化,故意懲罰般地咬了一下她的耳朵,隨即翻身離開。
又痛又癢,想起剛剛自己說過的話,林瑤青羞惱地把臉埋進被子裏,偷偷將眼角的淚水磨蹭掉。真是伴君如伴虎,她不知道那些被迫送進皇宮的王妃是如何步步驚心地熬下去的,僅僅一個平凡人家的大少爺,就已經令她難以招架對抗。
好在她也留有後手,林瑤青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藥瓶的位置,心中暗暗譏誚,她日.子不好過,她也不會讓他事事稱心如意。
可誰知就在這時,林瑤青忽然又聽見了張徹的腳步聲,她冒汗的手心瞬間僵直在原處不敢亂動,隻得裝作無辜地掀開被子望向他,有些膽怯結巴地問道:“怎、怎麽回來了?水不熱了嗎?”
張徹的嘴角揚起一個魅.惑的弧度,“一起。”
話音一落,林瑤青已被他騰空抱走……
*
天權十五年三月廿八。
白敬堯的葬禮按照白家最高的族製進行著,白家族長白弘遠扶棺嚎啕大哭:“我的兒啊,你死得好慘啊,怎地讓我這白發人送你這黑發人啊!我的兒啊!”他一邊痛哭一邊惡狠狠道,“為父一定替你報仇!”
送殯的退伍聲勢浩大地從白府出發,白嘉騫抱著父親的靈位走在最前麵,白母冀氏與白嘉荷在其身後。二叔白靜舜及堂弟白嘉客、白嘉竂等本支族人緊隨其後。白弘遠之二弟白弘達一族、堂弟白弘進一族、表弟魏匡一族也前來相送。
白母冀氏思君心切,悲傷過度,在送殯的路上一度哭暈。白嘉荷急忙攙扶住母親,喚來兩個對丫鬟道:“先扶母親回府休息!”
“是,三小姐!”倆丫鬟駕著白母離開了送殯的大隊,先行離開。
喪隊繼續浩浩蕩蕩地走下去,白色的紙花隨著隊伍的行進飄飄灑灑,慟哭之聲延綿不絕。約莫半個時辰,眾人抬棺至城郊白家祖墳片地。
張勳族長攜長子張崢、次子張嶸、三子張屹、二孫張衍、三孫張徊到場;林修族長攜長子林澤、次子林滄、三子林沅、三孫林璟、四孫林琅到場;葉家葉茂城、葉茂垣兄弟到場。封成善攜兩子封世軒、封世轅臨至,程郅路與弟弟程郅踴到場。
立碑入墳,白嘉騫哭嚎:“阿爹,安息吧,兒子一定替您報仇!”白嘉荷亦磕頭道:“蒼天在上,阿爹,女兒一定替您報仇!”
白家的喪葬儀式與葉家不盡相似,陪葬之物也截然不同,入殮師放入棺材的皆是白敬堯生前喜歡的賞玩之物,諸如寶劍字畫之類,而非金銀彩寶、五穀米糧。
隨後,白家的兩個侍衛架住一個五花大綁口中的女子,拉拉扯扯地拽到了墳地,那女子口中塞滿了布條,搖著發絲垂亂的頭顱拚命掙紮著,滿臉橫三斜四的掛著淚水,嗚嗚嗚嗚地嚎哭著。
兩個侍衛一臉冰冷,當即將她推到了白敬堯的墳坑裏。女子跪起來要逃,又被狠狠踹了一腳,跌回了遠處。
一鏟一鏟的黃土鋪蓋而來,姣好的麵容被泥土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