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賭局（四）

  白嘉荷一蹦一跳地回了家中，白靜堯正坐在大堂裏等她。一道悠悠的聲音傳來，喝住白嘉荷前進的腳步，“又跑去見那個臭小子了？”


  “阿爹~”白嘉荷回首笑道。


  白靜堯生得麵目慈祥，但實際做事果決毒辣，是個狠角。他擔任城主的這一年，囚禁在夜牢裏的犯人們沒少受他的折磨，白靜堯也因此獲取了許多情報，從中攫取了不少利益。


  外人眼中的白靜堯，用“道貌岸然”四個字來形容，最為恰當。可家人眼中的他，卻是另一番模樣。


  白靜堯有三個孩子，長女白嘉蕙，長子白嘉騫，次女白嘉荷。他格外疼愛自己的孩子們，尤其是嘉荷、嘉蕙兩個女兒。白父之愛，堪比青雲，他恨不得能將天上的星星摘下來，也要逗得兩個女兒歡心。


  前些日子，長女白嘉蕙大病一場，一直臥床不起，白靜堯請了錦涼城最好的郎中，日日照料在側。如今雖能進些水米，但神智仍然模糊，目前膝下便隻剩白嘉荷一人逗笑取樂，盡享天倫。


  “阿爹！”白嘉荷一路小跑，一躍而上抱住父親的的脖子，一點也不避諱，嘻嘻道：“想我了嗎？”


  白靜堯抱著她，挖苦道：“阿爹是想你了，可是我女兒心裏卻想著別人。”


  “哪有？這個世上我最愛阿爹了，阿爹最疼我了！”


  白靜堯聽得這話，不禁眉開眼笑。


  站在旁邊的白家大管家白崇山彎腰笑道：“三小姐都已經十四歲了，是個大姑娘了，別再像個小孩子一般纏著大老爺了。”


  “哎。做什麽？”白靜堯製止他道，“別嚇到我的寶貝女兒。十四怎麽了？隻要我一天還活在這世上，嘉荷就還是個孩子，就是我的寶貝女兒，有我在，還輪不到你管教她！”


  白崇山訕訕地退後了一步。


  有父親撐腰，白嘉荷一臉的得意，朝老管家做了個鬼臉。


  父女倆笑了一會，白靜堯抱累了，把白嘉荷放下，自己坐在椅子上。白嘉荷乖巧地蹲在身側，詢問道：“阿爹，您累了麽？女兒給您捶捶腿。”


  “好啊！”白父點頭。白嘉荷握起小拳，熟練地為父親捶打著。大管家就在一旁看著，不再插話。


  過了好一會，白靜堯方才幽幽說道：“嘉荷，你剛剛是去見葉雪嵐那小子了吧？”


  白嘉荷臉蹭地紅了，倒也並未隱瞞，隻嬌羞地喊了一聲：“哎呀阿爹~”


  白父笑笑，又道：“怎麽，還不許阿爹提那小子的名字？”


  “哪有？”


  白靜堯舒了口氣，摸著女兒的長發如同珍視的寶物一般，歎息道：“阿爹的嘉荷長大了，有了喜歡的人，等將來嫁出去了，就不願理會又老又臭的阿爹了。”


  “不會的！”白嘉荷立刻否決，“嘉荷會一輩子好好照顧阿爹的！就算嘉荷嫁去葉家，嘉荷也要時常回來，伴隨阿爹左右，絕不讓阿爹孤單一人。”


  白靜堯的內心被女兒感動地涕泗橫流，他不動聲色地對白崇山道：“大管家，你也聽到了吧，你且告訴族長，三小姐的婚事就訂葉雪嵐了，其他的人選不再考慮。”


  “老奴知道了。”白崇山彎腰道。


  白嘉荷一個機靈，問道：“阿爹，是爺爺派大管家來問我的親事麽？”


  “是啊，”白靜堯笑著，“把你許給姓葉的小子，你還不滿意麽？”


  “滿意滿意！”白嘉荷應道。


  白靜堯望著女兒笑了一陣，又想起病床上的大女兒來，他長歎一聲道：“嘉蕙的命不如你啊.……”


  “姐姐她……”


  “嘉蕙喜歡張家的老大，可惜林族長和張族長定過婚約，有兩個大族長保媒，你爺爺不許我從中阻攔，我便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張家小子娶了林家的女兒，真是可惜。”


  “阿爹，姐姐喜歡阿徹哥哥的事，我也知道，我們學堂裏的人都知道。”


  “哦？”


  “姐姐現在臥床，不省人事，等哪天姐姐醒來，知道了阿徹哥哥娶了瑤青姐姐，說不定氣得當場吐血呢！阿爹，你可要為姐姐多考慮考慮啊！”


  “阿爹何嚐不知你姐姐對張家小子的情意啊，可他已經娶了正妻，總不能委屈嘉蕙做妾吧？”


  白嘉荷搖頭，“不，阿爹，我了解姐姐。別人或許不願，但對姐姐來說，做妾又如何？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最重要。若是嫁給了一個不喜歡的人，即便做了正妻也是哀愁一生，還不如做妾來的痛快！姐姐喜歡阿徹哥哥，肯定是想和阿徹哥哥在一起的。”


  “嘉荷，你覺得你姐姐是這樣想的？”


  “是，不信的話，等姐姐醒來，您可以先旁敲側擊地問一下她，且看女兒說的對與不對。”


  白靜堯思忖了片刻，對大管家道：“大小姐的婚事先緩一緩。你也可以直接對族長說，等嘉蕙醒來，問問嘉蕙的意願。我尊重嘉蕙的選擇。她想嫁誰，便嫁給誰，我聽我女兒的。”


  白崇山聽令，彎身告退。


  *

  圓月當空，雲朗氣清。


  每月十五，張家全族上下皆會匯聚一堂，共享團圓。


  張徹與林瑤青在雙人桌前落座，眾人也漸漸入席。林瑤青掃視四周，依舊是上次家宴的座次，族長主位，公婆坐席在上，小叔張慎在次。


  晚宴開席，張族長舉杯祝了一番賀詞之後，請了候在兩側的演員登台表演，與族人同飲同樂。


  庭院中央搭了一個簡易的戲台，後麵坐了兩排手持各式樂器伴奏的樂手。鏗鏘彈唱之間，一男一女粉墨登場，林瑤青聽得二人音色，知曉皆是厲害的名角兒。她歪頭朝張徹道：“你家真是有錢，難不成每月都要請兩位大師來唱一次麽？”


  “不都是。節目形式時常更換，看爺爺心情吧。”


  林瑤青聚精會神地觀賞著，讚歎了一聲：“佩服佩服。”


  張徹見她看得開心，嘴角也漾起一抹微笑。


  酒過三巡，第一場戲唱完了，兩角兒下台，眾伴奏者也稍事休息。張徹拎起酒壺將林瑤青桌前的酒杯斟滿，道：“走，我們去敬爺爺一杯。”


  林瑤青拿起酒杯，順從起身。


  張族長見孫子孫媳前來敬酒，很是歡喜。張徹說了幾句逗樂的話，惹得張族長嬉笑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