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逃（四）

  三更過後，張徹才回房為林瑤青鬆綁，清晨不到五更便在被窩裏用腳踢她，“快醒醒，今天要陪你回門，嶽父嶽母想必已經在家候著了。”


  林瑤青被他折騰地疲累，抱著被子慵懶道：“我見自己爹娘，去那麽早作甚……”


  偷瞄到她偷懶的可愛模樣，張徹把人撈在懷裏，耳邊曖昧笑道：“夫人不想起床，可是想先做點別的？”


  林瑤青嗅到危險，猛地睜開雙眼，三兩下就翻床下榻。他見她身形敏捷，嗬嗬笑了一下，然後喚月無影等一眾丫鬟入內，替林瑤青梳洗打扮。隨即張徹清點了回門的禮物，便帶人驅車趕往林府。


  林父林母果然早早地出門迎接，陣仗頗大。


  “給嶽父嶽母請安！”張徹躬身行禮，林父雙手扶著張徹的雙臂，“賢婿來了，快快請進！”張母亦笑容滿麵的招呼著新女婿。


  看著老兩口見到女婿比見到女兒還親，林瑤青在一邊瞥著嘴，對自己受到冷落倍感不滿。


  來到正堂，張徹將禮物獻上，林氏夫婦笑著接納。林瑤青見他們三人談得熱絡，隻覺自己多餘，便帶著兩個陪嫁丫鬟去找妹妹玩了。林母責怪了兩聲，倒也並不攔著，隨她去了。


  玲瓏和白玉一早候在角落裏，見大小姐回來，一個兩個都跑出來相迎，翡翠的弟弟等家人也來見她，林瑤青見幾個下人聊得開心，便留下白瓷、翡翠和故人敘舊，自己回到曾經住過的閨房。


  房間裏依舊是以前的陳設，並無半點更改。牆上掛著一把短木劍，角落處豎著各種兵器。林瑤青伸出手指撫著桌台衣櫃，心中百感交集。她曾是林家的大小姐，是這個家裏的一位主人。而如今，她成了客，身份的陡然轉變，仿佛是對她前十五年人生的全盤推翻與否定。


  林瑤青坐在梳妝台前，打開裝首飾的抽屜，裏麵是一些她沒來得及帶走的一些舊首飾。她信手翻了一番，驀然，酸淚打濕了眼眶。她的目光鎖住在一個小木匣上，林瑤青的兩手開始顫抖起來，她顫顫巍巍地打開木匣，露出一支海棠發釵。


  這是葉雪岩送她的發釵。這是隻屬於他們的定情信物，是他們相愛的證明。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林瑤青連忙拂去臉上的淚水，將小匣裝進衣袖裏。


  “姐！”一個紅色身影飄來，“你回來了！”林瑤紅幾步躍至屋內。


  “臭妹妹。”她跑過去擁著她，“虧你還記得有我這個姐姐。”


  “哪敢忘了姐姐。”她亦緊緊抱著她，“姐姐是瑤紅的老大。”


  姐妹倆抱了一會，林瑤紅慢慢鬆開手，擔心道：“姐姐，姐夫對你可好？”


  “他……”她神色一僵，“他還能對我怎樣……”林瑤青見妹妹麵色凝重，又道，“還好，他不曾欺負於我。”


  林瑤紅聽見姐姐沒有受苦，方才放心與她說道：“姐，葉家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雪岩哥可安好？”林瑤青緊張地問。


  “葉家族長被殺了，雪岩哥的爹娘也在同一晚被害。”


  林瑤青瞪大了眼睛，急促道：“什麽時候的事？”


  “你和姐夫成婚的夜裏。”林瑤紅如實陳述道，“雪岩哥之前受了傷，直到昨天下午才醒，一醒便回家奔喪了。”


  林瑤紅見姐姐愁容滿麵，拉著她的手道：“雪岩哥是因為家裏突遭變故，他才沒能顧得上姐姐。等過些時日葉家的事處理完了，定會救姐姐於水火之中。”


  林瑤青隻是搖搖頭，又問：“可知是何人所為？”


  “至今未知。能斬殺葉族長的定非凡人。且三人死無全屍，葉族長缺心，伯父伯母少足，八成是仇殺。”


  不知為何，林瑤青腦海中浮現出張徹那副陰險的嘴臉。人擋殺人，神擋殺神。這倒像他的風格。若葉家慘案真與自己有關，她恐怕一生也難以贖罪。


  林瑤青在妹妹耳邊言語幾句，林瑤紅離去，隻剩一個人留在屋內來回踱步。葉家的事，她必須查清楚，否則良心實在難安。如今困在張家，被張徹牢牢看住，她的消息完全與世隔絕，竟連這般大事都毫不知曉。隻有逃出去，才能將事情查得水落石出。林瑤青打開窗戶，外麵的守衛不甚森嚴。或是因為大家覺得她和張徹已經生米煮成熟飯，已經對她減少了防備。


  自家小院，她熟悉的不能再熟，再加上體力漸漸恢複，林瑤青縱身跳出窗戶，就像在張府逃跑一般，越過內院，直至中院。


  林母思女心切，尋了個藉口從正堂出來，來後院瞧瞧自己的女兒。當正走過連廊時，忽然發現了鬼鬼祟祟的林瑤青扒著牆頭，林母定住腳步，忙喊了一聲：“瑤青！你趴在牆上作甚？”


  林瑤青聞聲，忙忙低頭，想徑直翻出去。


  幾個丫鬟循聲望去，正瞧見自己大小姐翻牆要逃，白瓷、白玉一前一後奔至牆邊，率先將林瑤青架了下來。


  “阿娘.……”林瑤青被兩個丫鬟縛著，押到林母麵前。她甩開兩個丫鬟的手，嬌嬌道：“阿娘，我就是想看看林府的樣子而已，以前我不也是天天爬牆麽？你們這麽緊張幹嘛？好像我要跑了似的.……”


  林母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你呀！”她恨鐵不成鋼地道：“都嫁做人婦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似的？若是被你爺爺爹爹瞧見，還指不定怎麽罰你！”


  林瑤青跑去抱著母親的胳膊，吐了下舌頭，笑道：“他們正忙著呢，哪有空管我？”


  林母享受著女兒的親昵，撫著她的手道：“你在夫家也這般不老實麽？”


  “哪敢？”林瑤青把頭靠在母親肩上，撒嬌道：“阿娘，我想你了，好想好想啊……”


  聽之眼眶微潤，林母思緒上湧，歎息道：“虧你還有點良心，不枉阿娘想你.……”她拍拍女兒的手，又擔心地問：“張徹待你可好？你在張家可還適應？”


  林瑤青皺了一下鼻頭，“還行吧，算不上好與不好。”她知道他們長輩都是一夥的，她即便說了真心話，他們也不願聽，於是敷衍道：“張家人還算好相處，並沒有為難我。”


  林母聽罷，放心了許多，舒緩道：“張家也是大族，定不會委屈了你。你且放寬心，與張徹好好過日子，等生得一男半女，族中地位穩固了些，也是能常常回家探望阿爹阿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