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婚禮（四）
如同被鬼魅附身，林瑤青全然不能控製自己的肢體。當她手指接觸到張徹溫熱的大掌的一刹那，不禁驚慌地激出了一身冷汗。
張徹觸到她手心的汗水，也完全可以想象到她在蔽膝之下的恐慌。他握緊她的手掌，輕晃了兩下，試圖讓她安心。繼而，張徹麵露笑容，正麵向前，牽著林瑤青向張府走去。
林瑤青的兩腳不聽使喚，僵硬地朝前邁去。她每走一步，身前都有領頭的婢女不斷續鋪紅毯，身後亦有婢女將紅毯不斷卷起，循環往複，直至正門之前。
張府正門的門檻甚高。張徹引著林瑤青停頓片刻，婢女從側門進入，繼續從正門以內續鋪紅毯。他抬高林瑤青的手臂，她的繡鞋的玉足高高抬起，跨進了高聳的門檻。衣腳繁疊，層層布縷輕盈拂過門檻，雙足落地，兩人已然邁入張府正門之中。
張家的弟弟妹妹們依次從側門走出，然後沿著林瑤青走過的路，跟著從正門走進去。
正門之後便是通往正堂的道路。白瓷和翡翠從側門走入，跟在兩人七步之後。
道路兩側擺滿了桌子，張家的二爺張嶸及其夫人、三爺張屹及其夫人、諸位少爺、小姐依次落座。除卻張家之人，張府還邀請了許多本城貴客和天權臨近城池的貴客。錦涼婚慶行當的媒婆李氏、媒婆孫氏和劉氏亦站在院內觀看。大家其樂融融，好不熱鬧。
張徹手牽著林瑤青，一步一步地緩慢前進。行至正堂，氣派威嚴。張徹的父親張崢坐在主位，張母坐在副位。張家族長張勳坐在一把黃花梨木雕椅上。張勳身側坐著一位年輕的少年郎，端正雅致，約莫不到二十歲的模樣。
貴賓席坐著白家族長白弘遠，葉家族長葉玄嶺，現任錦涼城城主白靜堯，封家家主封成善及四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家。
新郎新娘走進正堂。白瓷二人恭敬地站在堂外。
翡翠不知為何，隱約覺得有人正直直地盯著自己。如此隆重場合，她不敢抬頭直視，隻得低眉佇立。
媒婆王氏笑嘻嘻地活絡氣氛，“老爺，吉時已到，可否行禮？”張父撫須點頭。王氏站在一側，高聲唱道：“今有新郎張徹，新娘林氏，伏願結為夫妻，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敬請諸位見證，千載輝光。”
眾貴賓微笑頷首。
王氏朝貴賓位福了一禮，然後轉向一對新人，高喊道：“以天為證、以地為鑒，請兩位新人參拜天地！”
林瑤青至今驚魂未定，完全不能理解自己是如何一路從花轎走向正堂的。此刻她的身體仿佛被千百根無形的絲線牽引，轉身麵向堂門院落，張徹亦是轉向同側。
驀地，林瑤青脖後被勒住，硬生生向前低了一頭。張徹雙膝跪地，磕頭行了一個大禮。按錦涼城婚禮，奉行男跪女不跪。兩人再拜高堂，亦是如此。直至夫妻對拜，張徹與林瑤青行了相同的禮數。
“禮成！”媒婆王氏拖音長呼，“謝眾賓！祝福新人鸞鳳和鳴，百年好合！”
“恭喜張少爺、少夫人！”
“恭喜張老爺、張夫人！”
“恭喜張少爺、少夫人！”
“恭喜張老爺、張夫人！”
堂內所有的賓客連聲恭喜，張父張母起身，一一回禮。
媒婆王氏招呼白瓷和翡翠，“先送少夫人回房。”
兩人應承，走至堂內，一左一右地攙著林瑤青向外走去，張家的婢女月如影在前方帶路。
翡翠轉身送林瑤青離開時，餘光悄悄瞥向正堂裏的眾人。電石花火之間，翡翠終於看到了那雙正一直盯著自己的眼睛。
四目相視，那人是一位俊俏的青年郎君，她並不認得。翡翠狀作無意地收回視線，跟著月如影出了正堂。一路之上，翡翠很是納悶。今日能坐在堂內的，都是身份地位極其貴重的年長者。但那位盯著自己的少年，明顯與其他長輩格格不入，也不知是何方貴客。
翡翠摸摸自己的臉頰，也不知自己有何失儀之處，竟令那位郎君如此失禮。
堂內，張徹留下與父母一起招呼賓客。貴賓們紛紛拿出賀禮。白靜堯脫出白玉扳指，當著眾人之麵遞於張徹：“賢侄，昨日我已於眾位族長商議，決定將新輪城主之位傳與你。適逢今日大喜，諸位先輩再次見證，祝願好事成雙。”
張徹抿唇微笑，雙手接過，“感謝白伯父厚愛，徹兒定當盡心盡力，不負使命。”
張父亦麵露和悅之色，行禮道：“白賢弟，此份賀禮我兒甚喜，多謝賢弟啊！也祝願我張白兩家友誼永存！”
“一定一定！”白靜堯回禮，又對張徹道，“賢侄，城中事務繁多，待你婚禮之後尋得清閑，可前往夜牢與我交接管轄諸事。”
“是。”
張族長身邊的青年郎亦拿出一隻禮盒，恭敬地對著張父張崢說道：“大哥，今日承坐貴位，甚為惶恐。”
張崢謙讓道：“不妨事，今天你是代替你父親觀禮，理應坐在主位。”
張族長也拍拍他的肩膀，“是啊，阿慎，鳳翔路途遙遠，二弟行動不便，今日你是代表我二弟一脈坐席觀禮，自是不必介懷。不知你盒中為何物，不如展示給諸位一瞧究竟？”
青年郎喚作張慎，是張族長二弟張劼的獨子。論輩分，是張徹的堂叔。說起張劼，張族長的這位二弟生了一輩子的女兒，終於老來得子，有了張慎這棵獨苗。張劼怕女孩多的地方不利於男兒郎成長，於是把獨子寄養在哥哥家中，與哥哥的孫子們一起在鵲華堂學習武藝，長大成人。張族長也一直對張慎頗為關照，讓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們都對他恭敬有加。
張慎打開禮盒，朝眾人解釋道：“此為一棵千年人參，是父親連夜托人快馬從鳳翔送來。以其製酒，年青者飲之，增強體魄；年長者飲之，益壽延年。”
“好哇。”張族長讚歎，“阿徹，今天你便吩咐下去，將其製成藥酒，來年春節，大家同樂共飲！”
“是，爺爺。”
隨後，白家族長和葉家族長亦送上賀禮。堂外的眾賓客也紛紛前來祝賀，各自呈上精心準備的佳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