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婚禮（二）
迎親禮下一步是新郎喊親。張徹實在難為，好在儐相封氏兄弟等人較為爽朗，他們拿著手中小鼓，不停地替張徹呐喊助威：“新娘子，快出來呀！”
“新娘子，快出來！莫錯良辰與吉時！”
“新娘子，快出來！”
張家迎親的眾人吵吵鬧鬧了好一陣，整個林府上下都被歡快的氣氛籠罩。
林瑤青閨房內，翡翠望著林母，“夫人，何時入堂最佳？”
林母關上窗戶，屋內聲音漸小。她一邊朝林瑤青緩緩走來，一邊柔聲說道：“差不多了，這便去吧。”
在藥力作用下，林瑤青全身疲軟，她拉著母親地手，虛弱地哭道，“母親，求求您了，我不想嫁給張徹！”林母歎了一口氣，她把自己的手從女兒手中抽出，朝白瓷使了一個眼色。白瓷會意，她拿出一顆藥丸，微托住林瑤青下顎，輕塞至嘴裏。
“你們給我吃了什……”林瑤青還沒問完，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
“不過是暫時麻痹舌頭的藥物，一兩個時辰便失效了。”林母含淚解釋，“白瓷、翡翠，你們扶大小姐出去吧！”
“是！夫人。”
翡翠從左側扶起，白瓷在右側，兩人緊緊攙著林瑤青出了閨房，一大波人等浩浩蕩蕩走向正堂。
林父首先邁入正堂，於張氏族人示意，麵朝西兩拜。張徹麵朝東答拜。林父林母於正堂主位坐下，接著熙熙攘攘地又來了一群丫鬟，站於屏風裏側。
張家人隔著屏風，望著林家眾人入堂，個個歡欣雀躍。
如今人已到齊，便可行奠雁禮。張家請來的媒婆王氏滿麵春光地抱著一隻大雁，將它遞於張徹手中，殷勤笑道：“張少爺，請吧！”
張徹麵朝北，從王媒婆手中接過大雁放在地上，叩了兩個頭。隨即起身，稍稍運功用力，使勁向上一拋。大雁受驚，不停地啼叫，但已然劃成一道弧線從屏風上麵拋了過去。
林瑤青無法動彈，她眼巴巴看著眾多丫鬟上前接住大雁，繼而用紅布裹住雁身，五色彩繩纏住雁嘴的荒誕行徑。大雁被纏住嘴後，嗚咽再也叫不出聲。林瑤青苦笑一聲，她驀地覺得自己的命運和大雁有幾分相似。平白無故地被抓到一個婚禮上，又平白無故地被封上嘴……
雁對伴侶終生專一，可在林瑤青眼中卻是個莫大的諷刺。她才不會相信張徹會是個甘於寂寞的主兒。前兩日在張家，臭男人便早已挑明納妾的種種計劃，現如今又何必在這裏惺惺作態……
林父請了一對童男童女出來。兩個小孩很是乖巧，不一會兒便合力撤掉了屏風。
當屏風被移至一邊，張徹滿心歡喜地偷瞄了一眼林瑤青，隻見她身穿一身大紅喜服，十分明豔動人。正正的大紅，是隻有正妻才配穿戴的最美色澤。但他怕壞了禮數，也未曾多看，至此為止，迎親禮最重要的奠雁禮已成。
“好好！好！”王媒婆領著眾人捧場，“親家老爺，奠雁禮成！”王氏滿臉笑容，她拿著絲帕高興地招呼著，“看看這一對新人，男才女貌，多麽般配啊！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人！”
“徹兒，請起！”林父攤開手掌示意張徹起身。
張徹恭敬謝道：“謝伯父。”
話音剛落，眾人皆笑了。
“哎呦，張家少爺！”王媒婆大笑圓道，“奠雁禮成便是一家人了，您可別叫伯父了，該喚一聲父親了！”
張徹俊朗的臉頰紅了一瞬。
林父示意，翡翠和白瓷把林瑤青扶到張徹身邊。張徹走至林父身前，撩開喜袍跪於林父麵前軟墊。林瑤青被兩個丫鬟壓著也跪了下去。
白玉端著茶盤，半蹲於新人身側。張徹端起一杯茶，雙手托舉恭敬說道：“父親，請用茶！”
林父微笑著接過茶杯，輕抿一口，緩緩點頭道：“好！好孩子！”
張徹起身，拜於林母身前。白玉端盤移步，張徹再端一杯，雙手呈於林母：“母親，請用茶！”
林母兩手疊於身前，遲遲並未抬手，她端詳著自己的女婿，心中早已千百滋味。
談起這段婚約，如果說林瑤青是第一個是反對的，林母自己便是第二個。眼前這位張家少爺雖然富甲一方，但錢財終究為身外之物，哪裏比得了女兒和葉家公子之間的真情實意？何況自己的女兒又是個倔脾氣，將來惹出事端該如何收場？若無寵愛自己的夫君從中周旋調解，女兒將來可如何與公婆相處？自古婚姻，從來就不是兩個人的小事，而是兩個家族的大事啊！
林母端著的茶杯硬生生懸空僵持了片刻，張徹的心緊張地懸到了嗓子眼。
林父餘光瞥著她，輕輕咳了一聲。聽見聲響，林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事已至此，她又能奈何？林母隻得雙手接過茶杯，絲帕遮麵飲了一口，然後她把茶杯放於桌上，從身後拿出一隻精巧鎏金的紅色禮盒，婉言喚了一聲：“徹兒。”
張徹施禮：“母親請訓示。”
“瑤青從小被我慣養在身邊，從未離開林家，如今嫁到張家，公婆妯娌之間，若有言行失當之處，還望多多照應！”
“是，今後孩兒一定會好好照顧瑤青，定不會讓她受到絲毫委屈。”
林母把禮盒雙手交與張徹：“這是我和你嶽父的一點心意，希望你們成家之後，相互扶持，孝敬長輩，養愛子女，夫妻和睦。”
“謝母親。”張徹接過禮盒，恭順陳詞，“母親的話，孩兒都記下了。”他目光沉炙地望了一眼身邊的紅妝少女，繼續緩緩說道：“請母親放心，今日以雁為證，孩兒一生隻愛瑤青一人，永不相負！”
張徹言辭懇切，感動了一眾人等。林家甚至有幾個小婢女還偷偷抹了淚，感歎美好的姻緣。
被押著跪在地上的林瑤青使勁翻了個白眼，若不是因為她此刻服了啞藥不能說話，否則一定立刻揭穿其虛偽的假麵。花花公子在這裏裝什麽情聖啊！
林父知道女兒不服，他嚴肅地訓誡道：“瑤青，從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林家的大小姐，而是張家的大媳婦了。嫁到張家之後，一定尊孝公婆，侍奉夫君，敬之從之，勤勞有禮，三思而行。今後無論遇到何事，都應大方得體，萬不可失了氣度，丟了娘家臉麵！”
林瑤青嘴上說不出話，心中悲憤交加。父親此番話是在教導她，若以後張徹納了妾，她得拿出正妻的氣度，不能捏酸吃醋，還要順從夫君的意思吧？當她林瑤青是軟柿子任人拿捏嗎？父親他們可以封住她的靈力，可以灌她啞藥，可以押著她下跪。但這都是在林家。林瑤青不相信，到了張家眾目睽睽之下，誰還能逼她敬茶逼她完成婚禮……
林母也囑咐了幾句遵從夫命、孝敬公婆、敬慎行事、善待姑嫂之類的告誡。與其是說給女兒聽，其實也是說給女婿，希望女婿可以在周旋婆媳姑嫂的關係中，為女兒多謝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