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誘騙
“這是秋蘭沒錯,但她怎麽會老得這麽快?!頭發全白了!她才五十歲不到啊!比我還小兩歲啊!”村長背後有人發出了質疑聲。
“一夜白頭的故事沒聽過嗎?秋蘭本來就病病怏怏的,也沒見她有多堅強,臘根和小夏同時遭遇意外,她受不住打擊發瘋,頭發會白成這樣也不奇怪。”村長看著饒秋蘭的照片歎息。
“你們確定她就是淩小冬和淩小夏的母親饒秋蘭嗎?”穆語不到黃河心不死。
“你還懷疑我們的眼睛不成?”一個男人忿忿地瞪著穆語,“我和她家是鄰居,抬頭見低頭見了二十多年呢!”
“秋蘭左邊眉尾有個黑痣,你看——”相比之下村長倒顯得隨和得多,對於穆語的質疑沒有半點不高興,反而耐著性子解釋給她聽,“其實不看這個痣,我們這些人也能一眼認出秋蘭,她隻是白了頭發,臉上皺紋多了很多,但五官的變化還是不大的。對了,秋蘭和小冬母子現在在哪裏?他們過得還好嗎?”
“對對,他們現在在哪兒?他們還會回淩家莊嗎?”
“他家的房子都快倒了,如果回來,我們可以提前幫他們修葺修葺。”
另兩個村民立刻跟著問,顯然都非常關心這娘倆。
“他們……”容劍遲疑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他們已經不在了。”
他不想滋生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撒了謊。
“什麽?!死了?!”
“怎麽死的?!”
“什麽時候死的?!”
村長幾人無比震驚地追問。
容劍指著照片解釋:“這是去年一家養老院提供的照片,照片上的老人病故後,她兒子也自殺了。當時很多人非常同情這對母子的遭遇,捐了不少錢,養老院因為無法聯係這對母子的親屬,無法處理這筆錢,就委托我們警方幫忙找人,沒想到他們就是我之前想找的淩小冬和他母親——我之前以為他們早就死了。”
他說完暗擦了把汗,為自己的撒謊。
“哦。”村長滿臉痛惜,隨即又麵露難色地看著容劍,“秋蘭娘家沒人,臘根家六七代單傳,雖然小冬喊我們幾個都是叔叔伯伯,其實血緣關係疏得很,那這錢該給誰呢?”
容劍其實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故意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想了想,才說出捐給村裏當公用資費的話,隨即又將話題引回了正題:“不過想把這筆錢提出來需要走很多法律程序,估計沒個一年半載錢到不了位,所以還請你們暫時幫忙隱瞞這事兒,省得萬一你們計劃好了錢的用途、錢卻一時到不了村裏,引起不必的麻煩要很尷尬,沒準兒還會讓村民對警方產生不信任感,那就有悖我們的初衷。”
“明白明白。”村長連連點頭,隨即正色叮囑他身後的三個男人,“警察同誌的話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我們不會亂說。”三個男人連連點頭。
村長想了想又問道:“那秋蘭娘倆的骨灰現在在哪兒?我想把他們接回淩家莊。”
“等我替你們申請到錢,再把他們的骨灰一並送回來。”容劍又打了個哈哈,再次叮囑了一番村長和村民,這才和閔所及穆語等人離開淩家莊。
路上容劍又叮囑了閔所要保密這件事。
閔所是警察,自然能聽出容劍剛剛那些話中的欺瞞性,此時容劍也沒告訴他個中緣由,他也明白其中的紀律性,也沒多問,立刻表示明白。
秦晉桓和穆語也都明白容劍的苦心,都沒有說什麽,隻是讓卞子峻安排回安城事宜。
第二天清晨,他們一行回到了安城。
容劍像擰了發條的鍾表似的,一路興奮得不行,到安城後把穆語交給秦晉桓,無視穆語的苦苦請求,急匆匆開車離開了機場。
“我想去看看小念兒。”上車後,穆語對秦晉桓說。
“不行!”秦晉桓立刻反對,“你想打草驚蛇嗎?”
“我隻是看看念兒,不會和亦涵哥多聊什麽的。”
“如果你真想去看念兒,晚點再說,這會兒時間不合適。先回去休息。”
抬手看了看表,見果然才淩晨三點多,穆語這才無話。
回到家秦晉桓補了一覺,穆語卻是毫無睡意,一直睜著眼睛看天花板。
七年前辛亦涵第一次出現在她家家口,還籠罩在羅明安殺妻案陰影中的她,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她不記得是幾個月後,他再次踏進她的家,開始給她做心理谘詢,同時輔導她所有落下的功課。
他富有磁性的嗓聲吸引了她,學完初中全套課程時,她終於敢抬頭看他,她記下了這張線條分明的側臉;學完高中全套課程時,她已從陰影中走出,同時也將他深深地刻在了心上,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無人的夜晚,她無數次幻想過挽著他的手在林蔭道漫步的情形,無數次幻想過他牽她進教堂的畫麵。
她總是帶著幸福的憧憬入夢,又在甜蜜的笑容中蘇醒。
那時候的天空總是湛藍無比,澄澈得如同她情竇初開的少女心。
天花板上,淩小冬極為清瘦的臉和辛亦涵總是滿臉笑意的臉突然交替出現著。
慢慢地,兩張臉又混成了一張臉,讓她分不清誰是誰,也將她從回憶中拉回了殘酷的現實。
她很想哭,偏偏又哭不出來。
此時她才知道章一銘之前對辛亦涵的懷疑原來是真有其事,她的亦涵哥就是讓章一銘佩服是五體投地的學霸學長。
難怪亦涵哥能隻用兩三年的時間就幫她所有的功課都補回來,還送她進安城大學。
原來她早在這場偷梁換柱的遊戲邊緣徘徊過,卻又因為她對她亦涵哥的絕對信任而與真相擦肩而過。
想當初她還幾番因為自己對他的懷疑而愧疚得要死,現在想想,她還是過於感情用事。
她又想起了那年高考。
就因為他的一句“一定要盡可能做一個能維護社會正義的人”,她挖空心思想報警察學院,因身體原因沒報成,她又義無反顧地改報了法醫專業。
卻沒想到到頭來竟然是學法醫的她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
也許她還會是那個將他繩之以法的人。
人生給她開了一個大玩笑。
也給他開了一個大玩笑。
*
“我要去看守所看尹筱恬,容隊讓我去的。”秦晉桓起床時,穆語也爬了起來。
秦晉桓扭頭看了她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頭。
一小時後,穆語在看守所見到了尹筱恬。
“你,你是筱恬姐嗎?!”穆語滿目震驚地看著麵前的瘦得隻剩皮包骨的女人。
入獄後的尹筱性體重暴跌,不過後來送她去博愛待產後,在辛亦涵及醫護人員的精心照料下,她的體重慢慢回升,生下念兒後,她為了用母乳喂養念兒,拚命吃東西給自己補充營養。穆語最後一次見她時,她雖然不是很胖,但較之之前已經圓潤了很多。
短短十幾天的時間,尹筱恬竟然比去博愛待產前瘦得還厲害!
深陷的眼窩,蒼白的臉,呆滯的神情,僵硬的四肢,早與穆語印象中的尹筱恬沾不上半丁點邊,以致她下意識地對眼前的女人產生了懷疑。
這個樣子的尹筱恬,如果半夜走在路上,必定會嚇哭一群人。
“她就是尹筱恬!”獄警用有些無奈的口吻向穆語證實,“從醫院回來時,她每天多少還吃兩口飯,自提出提前行刑的要求後,她就開始水米不進,也不聽勸,可能她已經了無……”
突然意識到話不能亂說,獄警隨即頓了聲。
穆語明白她的意思,示意她先出去:“我和她談談。”
“好的,我就在外麵,您有事叫一聲。”獄警知道穆語的身份,非常客氣。
等獄警出去,穆語立刻走至尹筱恬麵前想扶她坐下,卻被尹筱恬甩開了。
“你來幹什麽?!”尹筱恬啞著嗓子質問。
她的聲音不大,卻明顯用了很大的力氣,一說完就開始喘氣。
穆語定定地看著她輕應:“我來看你。”
“看我的笑話吧?看夠了吧?看夠了就滾。”尹筱恬咬著牙一字一頓出聲,牙縫中透出的滿是對穆語的恨,有些扭曲的臉讓她更顯猙獰。
“你拿命替他頂罪,值得嗎?”
尹筱恬全身突然顫抖了一下,隨即又睨著穆語反問:“你說什麽?”
穆語一臉凝重地盯著她,故意頓了五六秒才慢慢出聲:“連環殺人案的真凶根本不是你,你隻是替人頂罪,真凶其實是……”
“你胡說什麽?!”尹筱恬突然衝上前猛推了一把穆語。
“你幹什麽?!”
“住手!沒你事兒!一邊去!”趔趄著差點摔倒的穆語,知道黃博會上前對付尹筱恬,立刻厲聲喝斥。
“少奶奶……”
“走開!”
很少見穆語聲色俱厲,黃博立刻頓住腳步,雖然擔心,卻還是後退了兩步,轉而滿臉警惕地盯著尹筱恬,以防她再次動手。
“竟然拿一個不可能的真相耍一個將死之人,你還配當法醫?你還有人性嗎?!”尹筱恬連吼帶叫地喝斥她。
她極力想岔開話題,想繼續隱瞞,但她如死灰般的臉以及搖搖欲墜的身體向穆語出賣了她的初衷。
此時的穆語雖然內心很亂,卻極力裝出一副淡然如水的神色,慢聲說道:“你就不害怕你舍命庇護男人在你死了以後娶妻生子、把你忘得一幹二淨、然後拋棄或者任由後媽虐待你的小念兒?
“這是不可能的!亦涵不可能再娶。”尹筱恬滿有自信地打斷她。
“是嗎?看來你還不知道亦涵哥給小念兒找了後媽的事兒。”穆語冷冷地出聲,“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那個女人對亦涵哥提了一條要求:讓她給他生個孩子,她不管他搞同性戀的事兒。亦涵哥答應了。”
尹筱恬很吃驚:“你,你怎麽知道他是同性戀?”
穆語沒回答她的話,隻是用無能為力的語氣說道:“那個女人的手段非常厲害,小念兒無依無靠,沒有人會給他撐腰出頭,他以後隻能咬牙忍受後媽拿針紮、拿鐵棍揍、拿開水燙、拿刀子劃……”
“你以為我會信你嗎?”尹筱恬冷冷地睨著她,“無聊。”
說完她轉身準備離開會見室。
“唉,亦涵哥果然猜得沒錯,你一定不會承認替他頂罪。”穆語故意在她身後哀歎,“可惜他辜負了你一片心,聽到你要求提前行刑的消息後,把念兒托付給我,自首去了。”
“什麽?!”尹筱恬像被雷擊中似的,顫著身體轉身,“你說什麽?!”
“亦涵哥自首了。他是同性戀的事兒以及你替他頂罪的事兒都是他告訴我的。他說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替他頂罪,他說你死了他良心有愧,無法安心過後半輩子,不如他去死。你看,這是他的認罪書。”穆語將一份認罪書遞給她。
尹筱恬看清辛亦涵的簽名後頓時就崩潰了,發瘋似的撕扯著認罪書,一邊歇斯底裏:“他怎麽這麽傻啊?!我早就說了我是心甘情願的啊!”
“所以,你承認了他才是殺人真凶。”穆語猛地拽住了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