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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步入雕塑室裏,出現在他麵前的是巨型的雪白巨獸和端坐在巨獸上望著遠方的女人。
他曾用兩年的時間,雕琢出自己記憶中,另一個鹿小幽和滅天帝。
後來在鹿小幽回到龍潛城堡裏的時候,龍熙涼又把雕塑室的門給鎖了。
他有些羞於給鹿小幽看到,自己兩年來都是思念她的模樣。
這親手雕琢的塑像,就是他六百多個日夜的鐵證。
龍熙涼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鹿小幽在網絡上的照片那麽多,他的手機,電腦裏,也有著最全的照片。
可在他想到鹿小幽的時候,他最先想到的,會是突然進入他大腦裏的,另一種樣子。
雪白的巨獸,紅衣如火的女人。
明明龍熙涼從未見過這樣的鹿小幽,可他的大腦裏,總會閃過這樣的片段。
男人坐在神獸雕塑的腳下,曲著一條腿。
從拱形天花板頂部垂下來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龍熙涼,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你會怎麽辦。”
“傻了嗎?”
“你就不能讓我天真的幻想一下,假設一下有這種情況的出現!”
“我會找到你的。”
“哈哈哈!怎麽可能!你怎麽找到我?你要去哪找?”
“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那我也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男人所說的話,讓突然問出不著邊際問題的女人,忽的沉默了。
她再次開口,帶著不確定和試探。
“有時候,我會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遇到你,你在這個世界上,會活成什麽模樣。”
他會依舊站在萬人之上,站在雲端,他依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依舊是被人仰視的存在,所有人在他麵前,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他一聲:
“龍爺”。
“我會很好。”男人回答她的話,隻是不會嚐到酸甜苦辣,不會經曆人間美好。
他高高在上,坐擁萬千財富,隻是從來沒有真正以“人”的生活,好好活過。
男人靠在神獸爪子上,低垂著腦袋,睡了過去。
蒼白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將他的容顏照耀的棱角分明。
這一個月以來,他以雷霆之勢掃清了沈曼黎埋在羅德島上的間諜,鹿廷驍親自帶著瘋瘋癲癲的沈曼黎去了奉天,去了龍星葵的屍體被丟棄的地方。
龍星葵死後,赫連瑉就讓人把她的屍體丟到了赫連家的後山裏。
赫連家在兩百多年前,曾是統治華國的皇族,他們一族,以烏鴉為吉祥鳥。
後來皇族敗落,但被供奉為神鳥的烏鴉,在赫連家的後山上,越養越多。
龍星葵的屍體被丟到後山後,沒幾天,就被食腐的烏鴉,啄食一空。
鹿廷驍和她講龍星葵在赫連家所遭受的一切,直到他們走在枯黃的荒草裏,沈曼黎看到斑駁的白骨後,她發狂的尖叫,抱住殘損的白骨,以頭搶地。
沈曼黎現在是瘋的徹底,她對龍熙涼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用途了。
她被鹿廷驍帶去奉天,龍熙涼也懶得再去追查兩人的行蹤。
而今,他唯一難以放下的,就是還處在昏迷之中的龍希曜。
他擔心龍希曜會醒過來,他的兒子還那麽小,他不想自己的孩子被孤獨的留在這個世界上,孤身一人。
可那個小金魚也說了,龍希曜可能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他的靈魂,意識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他的孩子藥石無醫,連和鹿小幽是一個世界裏來的小金魚,都救不了。
龍希曜能醒來的希望,如黃昏後的日光一般,一點一點的,消失了。
在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後,龍熙涼迎來的是無盡的絕望和黑暗。
他的孩子,不會再醒過來了。
好似竹籃打水,一場空,他所經曆的一切,如鏡花水月一般,轟然破碎。
“喂!”
四下寂靜之中,有清麗的女聲響起,一隻雪白的手,拂過男人的眉眼,鬢發,掌心覆蓋在他一邊臉頰上。
絲絲縷縷的溫暖,像重新開始跳動的心髒一般,重新喚醒了這個男人。
龍熙涼抬起頭,看到一身紅衣的女人坐在巨獸的背上,她俯下身來,伸出手,托起男人英挺的容顏。
如絲綢般的長發隨著鹿小幽往下腰的動作,一根一根的垂落下來,而她眉眼妖嬈,眼波流轉,正笑吟吟的看著這個男人。
她張開口,櫻紅色的嘴唇,張張合合,像在對他說著什麽。
可他聽不到。
男人轉過身,揚起頭,想要離坐在神獸背脊上的女人,更近一點。
可突然之間,四周的燈光全暗了下來,伸手拂過他臉頰,衝著他笑的女人,也在瞬間,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裏。
龍熙涼愣了一下。
當他再睜開眼,他還是保持著靠在神獸的爪子上,一條腿曲起,另一條腿往外伸的姿勢。
男人深邃的沒有一點光亮的眼睛,先起了一陣濃霧,當霧緩緩散去後,他才反應過來,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夢。
雕塑沒有變成真正的鹿小幽。
她沒回來,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鼻腔裏灌進冰冷的空氣,京城的天氣已經轉涼了,雕塑室大而空蕩,這裏也不會開暖氣。
雕塑室內的溫度,比其他房間的溫度,更低了兩三度。
其實以龍熙涼的體質,他是抗寒耐熱的,可現在,他也覺得冷。
那種冷,是直接涼透心髒的冷,像是把在他身體裏流淌的血液給凍結住的冰冷。
龍熙涼覺得自己的身體裏,似沒有血液在流動了,他的經絡,骨頭都被凍住。
他從神獸雕塑的腳下起身,將冰涼發青的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裏。
好冷,冷到他都想打哆嗦了。
這個地方太冷了,他想換一個地方,他想去能夠溫暖他全身的地方。
男人在城堡內,孤獨行走。
整個龍潛城堡,變得陰森,又沒有人氣。
他好像被這座城堡囚禁了千百年,他覺得自己渾身發冷到要走不了路的時候,龍熙涼推開了冰室的門。
零下二十度的寒氣撲麵而來,男人卻邁著大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