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那一片荒蕪的白中，突兀的闖進一抹紅，那紅的似血，是那一片白中唯一的色彩，又似是這天地間唯一的色彩，再無其他，紅的鮮豔，也紅的媚人，不可謂不明顯。


  單洛歪著頭，正在思索著狄羽為何在此處的時候，就看到對方似乎正在追一隻蝴蝶，蝴蝶一上一下，像是受了傷，可每當要被抓住的時候，又猛地向上飛去。


  雖說這隻不過是小孩追蝶的畫麵，可搭上這身紅衣，竟像是一多姿的舞女在同蝴蝶翩翩起舞，單洛竟是一時間看得有些發愣。


  撲通一聲，這人就跌倒在了雪地上，蝴蝶也欣喜的趕緊飛走。


  “噗。”單洛又一次忍不住笑出了聲，隻是這一聲，在教書的聲音裏麵很是明顯，不多時，單洛就感受到了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連忙噤了聲。


  賈先生看了一眼單洛，停頓幾下，又繼續講下去：“錦上添花，說的是美益美，如同錦囊上繡了花，可有些人連錦都沒有，談何花。”


  說完是一陣哄堂大笑，賈先生也沒阻止，可見到單洛壓根沒理他，微怒道：“單洛。”


  單洛連忙站了起來，他又道：“錦瑟頸聯。”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不錯，”隨後又道，“那剛才你是夢到了莊生，還是望帝，如此開心。”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甚至有不少人在鼓著掌。


  可單洛壓根沒理那些，隻是看了一眼窗外，人早就不見了，有些失落，又轉回了視線，很是直接道：“回先生，哪個都沒夢到。”


  氣氛頓時又冷了下來，同窗外已是無異。


  隨後賈先生又考了單洛幾句，什麽《弟子規》《道德經》，那都是他抄過不下十遍的東西，自然是對答如流，不帶怕的。


  賈先生似乎也發現這是自討無趣，於是隻好讓單洛坐下。


  單洛一隻手撐著腦袋，看著窗外依舊是茫茫白雪。


  待到結束，其他人紛紛走散，各回各家，可單洛就保持那個看窗的姿勢一動不動，看到杜朔風走過來，也不奇怪，當他答應了白餘的時候就料到會有這麽一遭。


  “你，”杜朔風欲言又止，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窗外，窗外白茫茫一片，什麽都沒有，不由得有些煩躁，“我們出來談。”


  單洛點了點頭，在忽視了那兩個小弟的低聲嘲笑之後跟著杜朔風走了出去。


  其實他之前也不是完全不來，隔三差五會來一次，期間不超過半月，可這次，他起碼得半年沒來了，為的就是躲開杜朔風。誰人不知杜朔風很是仰慕右將軍，為此付出了不知多少人都達不到的努力，可右將軍恰好是他父親，誰人又不知杜朔風對邱家小姐邱綾一見鍾情，多次示好無疾而終，可邱綾偏偏還是他的青梅，誰人又不知道，當初白餘來到皇城之時，他準備了多少奇珍異寶，山珍海味，可還未上門求師，單洛就已經成了白餘徒弟。


  於是，這兩人之間注定了不會好好相處，就在半年前，杜朔風終是忍不住向單洛遞了挑戰書，那天，無數人備好了席子觀戰，可關鍵的另一方，卻遲遲沒有來。


  這一下，就是半年。


  從那時開始，“逃兵之子也是逃兵”這句話傳遍了大街小巷，單洛也很久沒再在眾人麵前出現。


  廢話，他可打不過杜朔風，杜朔風想讓他出醜，他還得如他的願是麽。


  外邊依舊冷的刺骨，湖麵上水平如鏡，雪還在下，手還在抖，可那顆心卻平靜的可怕，像是不會再跳動。


  “喲嗬，逃兵竟然還敢回來。”


  “就是啊，看來還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這兩小弟邊說邊笑，一字一句之間滿是嘲諷，又氣勢洶洶，逼得單洛不斷往後退，單洛一直沉默，不置一詞，杜朔風似乎也看不下去了，“你們也別……”


  “大哥，這種人就別給他情麵，就該好好教訓一頓。”


  “不然他還不知道誰才是老大，看他剛才那副模樣，壓根不把您看在眼裏！”


  單洛看著眼前兩人的嘴開開合合，想不起這兩人叫什麽，隻是隱隱約約知道是杜朔風的兩個外家的弟弟，其實，也無所謂，他們是誰，又與他何幹。


  “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逃兵的兒子不一樣是逃兵！”


  “等等，你……”


  說這話的人在察覺到氣氛不對之後立馬噤了聲。


  這裏一個敬佩右將軍，一個又是右將軍的兒子，說出對右將軍不敬的話本是大忌。


  杜朔風捏了捏拳，正打算呼上去的時候，就聽到一直沉默不語的人突然出了聲——


  “請問，還有什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