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洛昀幾乎是被嚇醒的。


  說是幾乎，隻是因為全身上下都沒有冒冷汗，而內心那股後怕感卻依舊是無法忽視。


  他有些愣怔的看著有些眼熟卻依舊陌生的天花板，扶了下額頭，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裏似乎是他的房間——那個自從他下凡就沒有來過的房間。


  他去過曲綾秋的房間，去過段戚的房間，甚至去過段月錦的房間，卻獨獨沒有來過這裏。


  那麽，昨天他是怎麽來到這裏的？自己走過來的，還是在自己沒有感知的時候被人拉來的？那麽在他還清醒的時候到底是……


  他打開了那原本緊閉的窗子，看著那遙遠而冰冷的月，月光潔白如洗，溫柔的撒在他的臉上，那雙淡金色雙眼泛著淡淡的光，然後，他切實的認知到，這不是夢。


  是了，那個人，徐廉，他還活著。


  明明那人臉色逐漸變白，血液不斷溢出，最終念著自己名字倒下的場景還宛若眼前。


  他本該是死了的，徹徹底底的，不可能有一線生機的，確實的近乎絕望的，在他麵前死的——被他自己給殺的。


  可是現在，不管是聲音還是外貌，都確確實實是他想象中那人長大後的模樣。


  那麽，現在他見到自己會怎麽樣？

  各種各樣的事情讓他一時間反應不來，就連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他都不知道了，隻是，在腦子裏亂作一團的如今，他竟然在思考著另外一件和這些毫不相關的事情。


  說起來，這房間，他記得是……


  像是印證他的猜想般，房門被輕輕的敲了敲，像是會吵醒房門裏的人，又像是怕那人會消失不見，“我可以進來嗎？”


  正好是段戚隔壁。


  洛昀又把窗子關上，說了句“可以。”


  房門這才被打開，明明門並沒有被關，隻要那人想，隨時都可以打開，洛昀不禁誹腹的想到，還是說他對誰都那麽客氣？

  隻見那人換回了原來的模樣，頭繩散開，如墨的長發很是隨意的披著，一襲黑衣，神情在黑暗之下看得並不清晰，隻聽到那人打著哈哈道：“怎樣，睡得可好？我可是專門讓人點了種可以讓人回味美好記憶的迷香。”完全是副求誇獎的嘴臉。


  “挺好的。” 糟糕透了。


  活生生演繹了一番什麽叫口是心非，隻是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眼睛其實沒看向段戚。


  “那太好了！”那人笑了笑，如同孩童般純淨燦爛，然後很快聲音又小了下去，“我看你昨天，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我真的有點怕，怕你不理我……”


  段戚感覺到自己頭發被人揉了揉，頓時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洛昀歎了口氣，沒想到自己活了這麽多年竟然還需要一個小孩子來關心自己，話說出來時也稍微軟了些，“你不用擔心，我很好，真的。”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語氣。


  在洛昀沒注意到的地方，段戚眼神暗了暗，他連忙到窗前把窗子打開，道：“房間裏麵還是有點光會比較好。”


  這回輪到洛昀愣住，打開窗戶大多是為了通風，若是為了光亮的話，蠟燭這裏有的是。


  “話說，你還是不願意和我說嗎？”


  洛昀抬頭望他，像是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


  “就是，杜朔風，就是你昨天見的那個，你們，到底……”


  段戚斟酌了半天，在思索著怎樣讓話不那麽奇怪，也不會讓人覺得為難，可還沒等他說完，就看到洛昀那雙淡金色的漂亮眼睛裏麵滿是敵意。


  “你這算是命令？”


  “啊，不是，就是，那個，我……”看到洛昀這般，段戚一時覺得整個心都冷透了，連說話都有些吞吞吐吐，“我很擔心你啊。”


  結果還是說出來了。


  於是那份敵意很快就成了茫然。


  “誒？”


  “你要是煩我了，我可以走，如果我有錯的地方，我也願意改……總之，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打我也好，罵我也罷，但是，你能不能別走，別離開我，我早就沒了父母，柳奚笙又是那副樣子，全朝廷沒有一個人願意聽我好好說話，就隻有你一個人願意陪我聊天了。”


  看著段戚一臉的鄭重，洛昀也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我……”


  是了，這人是真心把自己當成一個無話不談的朋友的，不管是父母的事也好，還是成為曾經那個朋友的事也好，他總是會和自己說，而這些，他從來沒告訴過別人。


  突然，洛昀覺得自己很失敗，不僅讓一個小自己很多的人擔心，甚至還對這樣的人抱有敵意，簡直不配為一屆大武神。


  “好吧，我跟你說，”段戚原本沮喪的雙眼頓時恢複了神采，洛昀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覺得這人就是自己的克星，可自己偏偏甘之如飴，他複又道：“大約，是在一千年之前吧，那時我還不是什麽大武神，我甚至都不信神，但我遇到了一個人……”


  那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光，卻又親手將其摧毀。


  如今的我，還有資格去追尋光明嗎？

  ※※※※※※※※※※※※※※※※※※※※


  您的好友洛昀兒上線了，他又下線了……

  大概還有幾章回憶殺，各位看官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