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原本白淨的饅頭就這樣在庚的麵前,靜靜地躺在泥水裏,而那本就少的可憐的粥也撒在地上。很明顯,都不能再吃了,哪怕是給狗都不一定會吃,碗還在地上咕嚕咕嚕地轉,當碗站立後,四周才徹底歸為平靜,甚至於靜得有些嚇人,庚那雙墨黑的眼睛也沉入了更深的黑暗,然後看向眼前兩人。
“嗚哇,你看看你,把我褲子都弄髒了,還不快點賠!”
他知道,是昨天那對兄弟,也是他今天一整天都過得不順利的罪魁禍首,他原本不想對此說什麽,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在發饅頭之前,他都是這麽想的。
“喂,給你說話呢!”
旁邊的人看到,都知道那是這附近出名的惡霸兄弟,連忙有多遠走多遠,隻歎被兄弟倆纏上的這小孩可憐,同時也在誹腹這人活該,惹上了這對兄弟,而家仆,更是對此視而不見,繼續發著饅頭和粥。庚在昏昏沉沉中不記得這些人都講了些什麽,隻記得自己似乎被誰腦後打了一棍,就昏了過去。
醒來後,庚就被困在了一間小屋裏,屋內沒有油燈蠟燭,僅靠縫隙中的一點月光才能看清屋內的模樣,因為長期未修的緣故,屋頂的木板發出吱吱啞啞的聲音,小屋裏麵很是空曠,除了一些雜草和飛蚊就隻剩下庚。庚蜷縮著身子,雙手捂住耳朵,全身都在不住的顫抖,偶然外麵一片葉子上的水滴滴在水窪上去,也能驚得他連忙縮得更緊,像極了雷聲嚇壞了躲在木桌下的小孩,可現在他壓根無處可躲。
“你怎麽在這兒啊,也不嫌嚇人。”“……”
徐廉有些不耐煩地直接牽著人的手走了,而庚也放下了一直藏在身後的小刀,自那之後,庚就知道,他始終是下不了手了。如今,那光不在他身邊,偶爾灑下的月光對他而言也是奢侈,每暗一下恐懼就會增加一分,讓他一時不知是睜著眼好還是閉著眼好。
這大概是報應,庚想。
因為他撒了謊,因為他試圖去觸碰光。
庚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他其實很怕黑,在打算殺掉徐廉的時候,也因為不敢動彈而最終沒能成功下手,當然也不隻是因為這個,而是他發現,徐廉能夠代替光。他以前是不怕黑的,隻是因為被關進了那個小屋子,狹小的空間和睜眼閉眼都無差的黑,都無一不讓他回想起那天的情景,隻是空氣中沒有了那腐爛的味道。原本那個小屋裏麵全是嘈雜的小孩的聲音,有哭的有笑的,安安靜靜的庚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那個人說過,隻要他殺了這裏所有人,就會讓他見到光。
可是,哪裏有光,隻是無盡的黑暗。
他一直都不敢對徐廉說這些,從洞中出來的時候也是,他抓住徐廉的手不是為了讓他安心,也不是怕對方會亂走,隻是為了讓他自己安心罷了。在徐廉掙脫他手的時候,他一時間覺得他的光會離開他,去到很遠很遠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多麽慶幸他的父母死了,多麽慶幸他現在孑然一身,這樣就沒人和他搶了。
或許,就是因為這種自私的想法,他的光拋棄了他,不會再拉著他走出黑暗了。
“庚,你在這兒嗎?庚!”突的,一聲吼叫打破了黑夜的寂靜,而月光也在此時被黑雲籠罩。
徐廉提著燈籠,左右尋找著那人的身影,他突然找到一個破舊的小屋,他走過去,才發現門是從外邊鎖著的,他沒有鑰匙,於是想都沒想就開始撞門,不過好在這門年久失修,不消多少力氣就給撞開了,於是,剛進小屋,就發現了蜷縮在角落的某人。
“原來你在這兒,可真讓我好找。”
庚看著他,有些猶豫地伸出了手,不難看出此時他雙手都在顫抖,墨黑的雙眼似是在閃爍著什麽,像是燈籠的光,也像是心中的光。
徐廉沒看懂他此番行為的意思,於是將自己帶來的另一個燈籠放在地上,他來的時候就拿了兩個燈籠,為了以防萬一,沒想到真的用到了,他轉身走到門口,見那人沒有跟上來,又轉身道:“走啊,難不成還需要我來拉你?”
“……”庚遲遲不說話,看了那燈籠半晌,拿了起來,歎口氣道:“不用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些人可真是太可惡了,你告訴我長啥樣,我去教訓他,看他下次還敢不敢。”在回去的路上,徐廉突然道。
“不用了,我去。”在徐廉看不到的地方,某人正在不斷的散發著低氣壓。
“……”
他有些驚訝地看著庚,總覺得,今天的庚似乎有些可怕。